不差,不差。别人送来的倒是真的,她嫡嫡亲亲的父亲面托我送来的,难道倒是假的不成?”力士道:“这等说起来,连咱也寻思不来了。”太白道:“不妨,少不得有个明白。今晚且吃个大醉,明日再讲。”力士笑道:“学士公吃醉了,不要又叫咱脱靴。”太白又笑道:“此是我醉后狂放,你不要介意。”力士也笑道:“咱若介意,今日就不说了。”两人相对大笑。
  只有钟景期呆呆的坐着,听他俩个说话,如在梦中,开口不得,倒象做新娘的一般,勉强举杯劝酒。太白、力士又饮了一回,起身作别。高力士自回皇华亭。太白自回船里去了。景期送了二人,转入内衙与雷天然说知上项事情。天然道:“这怎么处?葛公又不在此,谁人辨她真假?”景期坐了一会,左思右想没个头绪,只得与雷天然就寝了。
  次早起来,天然向景期道:“此事真是难处,莫若待妾身去拜望她两个,问她可有什么凭据,取来一看便知真假了。”景期道:“二夫人言之有理。”天然一面梳妆,景期一面传令出去,着人役伺候。天然打扮停当,到后堂上了四人大轿,勇儿并十个护卫青衣女,一齐随着,前后人役吆喝而去。景期在署中独自坐下,专等雷天然回来,便知分晓。正是:
  混浊不知鲢共鲤,水清方见两般鱼。
  景期闷坐了半日,早见天然回来,景期接着忙问就里。天然道:“若论姿容,两个也不相上下,只是事体越发不明白了。”景期道:“怎么不明白?”天然道:“妾身先到船上,见葛公送来的那位明霞小姐。她将范阳逃难,在路经过许多苦楚,后来遇见父亲的话,一一说与妾身听了。妾身问她可有甚凭据?她便将我先叔赠她的路引为据,妾身取得在此。”
  景期接路引来看,道:“这不消说是真的了。”天然道:“圣上赐来那位明霞小姐,也难说就是假的。”景期道:“为何呢?”天然道:“妾身次到馆驿中见了她,她的说话,句句与葛公送来那位说的相合,只多了被人骗到郭府中这一段。及讨她的凭据来看,却又甚是作怪。”景期道:“她有什么凭据?”天然道:“她取出白绫帕两幅,有相公与她唱和的诗儿在上,妾身也取在此。”
  景期接来看了,大惊道:“这是下官与葛小姐始订姻盟时节作的。如此看起来,那个也是真的了。”天然笑道:“有一真,必有一假。如何说俩个通是真的?”景期道:“下官在千军万马中方寸未尝小乱。今日竟如醉如痴,不知天地为何物了。我想古来多有佳人才子成就良缘,偏是我钟景期有这许多魔障。”天然道:“相公且免愁闷,妾又有一计在此。”景期道:“你又有何计?”天然道:“不如待妾设一大宴,请她二人赴席,等她两个当面自己去折辨一个明白,可不是好?”景期道:“此言甚妙!”天然道:“若在衙门里不便,可请到公所便好。”景期道:“南门外一座大花园,是安禄山盖造的离宫,地名为万花宫。我改为春明园,内中也有锦香亭一座,甚是宽敞,可设宴在内。我想当初在锦香亭上订葛小姐的姻盟,如今这里恰好又有一座锦香亭,可不是合着前番佳兆?”天然道:“如此甚妙!”景期就发银子,着冯元出去,到春明园中安排筵宴。雷天然写了请启二道,差勇儿到二处去投送。
  次日,天然戴着玲珑碧玉风头冠,穿着大红盘金团凤袍,月白绣花湘水裙,叫勇儿随着。又有二十名女乐,原是史思明家的,景期收在署中,这日也令随到园中侑酒。一乘大轿抬着天然,许多人役跟随。到得春明园里,天然叫人役在园外伺候,只带勇儿、女乐进园,来到锦香亭上观看。筵宴上挂锦幢,下铺绒单;屏开孔雀,褥隐芙蓉;银盘金碗,玉杯象箸,甚是整齐。忽听一阵鼓乐,早报道:“东京葛小姐到了。”只见十数个侍女,引着轿子进来。碧秋冉冉出轿,见她头戴缀珠贴翠花冠,身穿五彩妆花红蟒,好似天仙模样。天然降阶迎入亭中,叙礼落坐。丫鬟跪下献茶。
  茶罢。又听外面报道:“钦赐葛小姐到了。”天然起身下阶立候,见许多侍婢拥着八人大轿,前面摆着两扇“奉旨赐婚”的朱红金字牌,后面又随着一乘小轿。碧秋在亭中,心里愤愤的只等她来,便要将葛太古家中的事来盘倒她。那轿子到了庭中歇下,有女使将黄伞遮着轿门,等明霞出来。天然一看,见她头戴五凤朝阳的宝冠,身穿九龙盘舞的锦袍。原来,碧秋站在亭上,因黄伞遮了轿子,所以看不见明霞,那明霞恰早看见了碧秋。便惊问道:“亭中可是我卫碧秋妹子么?却为何在此?”
  碧秋听见,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大惊道:“我只道是谁,原来正是明霞姐姐。”二人方走近来,那后面小轿里大叫道:“我那碧秋的儿嘎!我哪一日不想着你,谁知和你在这里相逢。”碧秋听见母亲卫妪的声音,便连忙走下亭来。小轿里钻出一个婆子,果然是卫妪。母子二人抱头大哭。明霞也与碧秋携手拭泪。
  雷天然看的呆了,便与她三人重新叙礼送坐。碧秋道:“家慈母在此,奴家当隅坐了。”明霞道:“若如此倒不稳便,不如请卫妈妈先坐了罢!”碧秋依允。第一位明霞;第二位碧秋;雷天然主位;卫妪上台坐了。茶过一通,天然开言细问端的。她三人各将前后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