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众人方才慌忙的整衣戴巾,一齐上前揖逊而坐.紫宸便问:“列位长兄尊姓台甫,望乞赐教。”张其白先指着个穿绿的遭:“这位乃是翰林李公的长君,台号叶符,簇新前科孝廉.”又指一穿红的道:“这是卜大理三公子卜长俊兄。”又指一穿牙色的道:“这是陈布政长君秋遴兄。”又指一穿玉蓝色的道;“这就是敝地总台贺公的公于贺图兄.”其余不必枚举,总之都是些缯绅子弟。
各各通名道姓已毕,紫宸道:“久钦诸兄芳誉,今日幸会,棵慰生平.但弟萍水樗栎,谬逐文坛之侧,殊甩内愧.”众公于齐足恭道:“不敢.”张其白笑向元虚道:“今日诸兄幸聚,真乃英才济济,可名这社为群英,以志今日之盛,不知诸兄以为何如?”众人齐声道:“群英杜绝妙,但吾等怎敢当此‘英’字?”元虚道:“酒筵已具,不必闲谈,各请入席。”
大家一齐起身逊坐。紫宸是松江人,众推首席,次位即贺图,余各叙齿而坐.
酒肴毕集,饮亦半酣,元虚离席而起道:“请兄今日饮酒,何各彬彬客套,甚不豪畅。敢烦紫兄发挥一令,以为酒政,方不寂寞,可尽醉倒之欢。”紫宸道:“酒贵适情,岂期必醉。既蒙谆谆见谕,敢不如教,以尽主人厚情。但弟才短,不能以别词为令,请各赋一绝作酒政,以三板诗成为例。不成者罚三大觥;诗成不佳者罚一杯,成而绝调者,合席各贺饮一杯。如此则酒入欢肠,又觉筒易,不识诸兄以为如何?”
元虚等虽以诗文结社,只是个名色,不过图取一醉。今见紫宸当真要做起诗来,不胜着急,道:“酒令者掷色猜枚,呼卢浮白,方是畅快。若要做诗,毕竟要搜索推敲,未免烦难,还是另请发挥.”紫宸道:“斗酒百篇,请仙之风流千载.只这一首绝句,有甚烦难?”卜长俊道:“紫兄之教虽是,但弟等或八股,或策论,或表,或判,倒还领教得来,至于诗之一道,实未留心,故敢方命.”紫宸微笑道:“焉有是理。若依所言,则昌黎于美善文章者,不知诗词;善诗词者,遂不解文章耶?诗文总出一心,岂有两端?诸兄不必过谦,且尽诗酒之兴,再领文章之教可也。”陈秋遴道:“不有佳作,何伸雅怀,紫兄之教极是。吾等必当续貂,以继金谷之胜,无使桃李笑人也。”众人还打帐推托,忽见秋遴欣然允诺,叫取笔砚,俱各拂然,默默打点酒量,好吃这三大杯。
紫宸正欲寻题,忽抬头见壁间挂一幅墨梅,画得甚是精神眉想道;“看这班糟胞,谅来必无实学.何不即将墨梅为题,探他一探腹中如何?”因举杯道;“小弟异域草茅,学耻全牛,过蒙天生兄宠召,愧叨首席,已觉负芒。又占先诸兄者,窃欲观大邦文才之盛,作抛砖引玉之举。但酒令严如军令,敢祈暂遵片刻,待令毕负荆而谢。”众人诺诺道;“是。”紫宸饮干令杯,乃举笔写了一行题目道:“量梅咏,赋七言绝句一首,各步原韵,合式免酒。”后写其诗道;
墨溅枝头染素梅,芬芳岂复待吹灰.
无香有色生如寄,雨雪朝朝蕊倦开。
题毕,即传递次席贺图道:“巴人俚句,请教大方。”贺图见题是《墨梅咏》,难于形容,乃道;“紫兄黄鹤之句在前,即使效颦,恐亦不佳,倒遵教受罚三杯罢。”即举杯连饮,顷刻而毕。再次却该陈秋遴.秋遴接题一看,见其诗虚实之间讽刺沉着,信是佳作,因亦迅题一首呈递道;“虽珠五在前,未容瓦砾争辉。然恐方命,不辞呈丑朋博哄堂。”紫宸连声“不敢”,忙接诗一观,只见上写道:
调羹何必问盐梅,彩笔生花不染灰.
蝶死蜂残春已老;西窗待月蕊初开。
紫宸看毕,大悦道:“起句即得墨梅之旨,结句虚形墨梅之色,真颉颃古人,千秋佳作,各当赏贺一杯.”说罢,先自饮起,次各一一饮毕。其次轮着李叶符接题在手。因思自己是个举人,怎好推托,只得接索枯肠,挖耳挠腥的苦挣了半晌,方才写得两句,而三板已完,罚了一杯再做.又是半晌,方凑成诗呈上.其诗云:
半张白纸种乌梅,若然一火即成灰。
美人欲插花难采,满壁柴枝扫不开。
紫宸看毕,不禁大笑道:“真匪夷所思,绝奇之想,足称千古绝调。”夏元虚只道真个做得好诗,亦抚掌叫快,道,“李兄终是箕裘父业,学有渊源,故能謦效珠玉,亦当合席赏贺佳作。”紫辰笑道:“合席固当赏贺,但太佳了,倒要屈李兄先请三杯。小弟才浅,还要请教这乌梅二字,怎生解说。”李叶符道;“乌者,黑也,黑者,墨也。即夫墨梅之意云尔.”紫宸笑道:“李兄奇才,固是不差。以弟愚见,用得不切,请依例三杯。”元虚正赞得叶符高兴,忽见也要罚酒,叫起来道:“紫兄又来欺弟辈了。适才陈兄的盐梅也切,难道李兄乌梅倒不切么?总是一般梅子做的,何切彼而不切此?”紫宸道:“梅虽一般,制度有不同也。况秋兄亦兄之相知,此作果佳,自当赏贺,弟又岂敢欺兄?今兄乱令,亦罚一杯。”叶符、元虚自知非是,只得忿忿受罚,笑得个陈秋遴捧腹攒眉。其余挨次轮着,俱三板不成一宇,大家吃得个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