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爷是他家门生,县太爷是他家长随出身,谁敢拗他。”云程道:“原来如此。”叫旗牌将令箭一枝,速着府县官立拿卢公子。并请拂尘师立刻到来,毋得迟误。
  旗牌官得令,先到府,后到县,宣说令旨,吓得府县魂魄俱无,知镇西侯是卢家对头,怎敢还顾情面。一面就差人卢家拿人,一面就亲到监中请出拂尘,求他在镇西侯面前方便。拂尘竟摸不着头脑,不知镇西侯是何人?如何反要他方便?未几,差人来回复。卢公子先有家人报知,投河身死,尸首现在。其余家属尽行逃散,不知去向。府县更觉惊慌,只得同了拂尘到庙回复。只见镇西侯远远望见拂尘,亲自下阶,一把手扯了,道:“老师可还认得本爵么?十年前在此蒙你收留大恩,今日特来奉谢。”拂尘举眼一看,方知镇西侯就是金公子,心中大喜,连忙跪下磕头,道:“原来是金侯爷,向日多多得罪,怎敢云谢。”云程急急扶起,命他同坐。拂尘决意不敢,被强不过,只得在旁坐了。云程就唤府县来,骂道:“你这两个狗官,朝廷命你做府县,叫你替百姓伸冤理枉,不曾叫你替卢家做鹰犬。卢公子何在?”府县官连连磕头,道:“卢公子先有家人报知,侯爷要拿他,情极投河身死,家人尽皆逃散,获到解上。”云程道:“明明是你放走了,敢来欺瞒本爵么?左右拿下,带到衙门重究。”拂尘慌忙跪下,道:“在府县官徇情,固当重究,但他二人,实受卢家大恩,见他势败尚不有负,也是一点好处,况公子实系身死,尸首可验,望侯爷宽恕。”云程道:“既师父讨饶,造化了他,好好回衙去罢。”打发府县去后,对拂尘道:“方才你师父说你庙基地有二十余亩,无粮田有一千亩,都被卢家占去,本爵到任,即仰藩司清理付还。”还说:“庙貌尚有图样可查,可叫各匠公估照式造起,要费多少钱粮,本爵先着俞德送万金来,将就造起,慢慢收下田租,本爵再当凑来,恢复旧业便了。”拂尘连连磕头称谢。云程当付银一百两为香烛之资,然后拜辞神像,起身到任去了。吓得地方上向来欺道士的尽来请罪贺喜,将一个究道士登时抬在九霄云上。连无虚也把徒弟奉承得了不得,道他“眼力如何这般好,这般一个穷病鬼,留他住在此三年,早晚烧茶送水服侍他,我心上厌他不过,只怪徒弟多事,雾星碎语不知说了多少。临去时亏你还说将来全仗他护法,我说等他护法好死了百十年了。哪知未及十年,就做了侯爷。若不是他来,此时圣像也毁去了。我与你性命也难保了。看起来竟是一个大护法,以后我再不作主了。”拂尘道:“落难之人,原不可轻贱他的,从来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彼时不救他的难,今天谁来救我的难?”无虚就取出庙图,叫各匠估了作料。一月后,俞德果将一万银子送来。拂尘接着大喜,彼此称谢,择日兴工,不半年已草草成局,三年之后竟依式造完。当初逃散的道士尽来归附,比以前更兴旺,竟成了一个圣境。拂尘一无所事,日夜打坐修真,直活得一百余岁,无疾而终。死时香闻数里,一月而散。此是后话。
  且说金夫人随即也就同了翁姑父母,下船起身,一路趁便游山玩景。一日,船到汉口,驿前正要查点人夫,只见岸上有几个花子,捉着一个老花子在那里厮打,口中道:“你既不当官,就不该到此地来叫化,夺我们的生意。”又听得老者道:“叫化天下去得,我是别处人,暂时流落在此讨饭,又不吃你驿里的钱粮,如何要我扯摔。”众花子道:“放你娘的臭屁!你既是别处人,只该在别处讨饭吃,谁许你在我地方上来讨?”齐齐扯住要打,适值俞德上岸出恭,下船看见,心中不平,上前喝住,众花子见是镇西侯船上大叔,便不敢动手,要上前告诉。那老者也要上前告诉,把俞德一相,道:“大爷好似苏州俞大叔么?”俞德也将他一相,道:“你莫非是林员外么?”老者道:“我正是苏州林攀贵。大叔因何到此?”俞德道:“原来果是员外。夫人一到家,就着人相请,说员外为了官司,家产变卖,出门去了。夫人不胜悬念。怎么流落在此?”员外道:“夫人一向好么?大老爷可曾回来了?”俞德道:“员外还不知么?大老爷又已得胜还朝,封为镇西侯,已经上任去了。夫人与太老爷、太夫人从水路上任,都在船内。”员外大喜,又大惊,道:“原来夫人在此,请问太老爷是谁?”俞德道:“就是我家太老爷了。”遂将彦庵被盗留住,父子相逢同归的话说了,便道:“员外请少待,我下船去禀知太老爷与夫人,拿衣服来换了,请下船相会。”说完,急急下船去了。那些众花子听说,尽皆吓死。早有一人报知驿丞,驿丞也吓慌,赶来问员外道:“你与镇西侯有亲么?”员外道:“镇西侯是我嫡嫡亲亲的女婿,我女儿夫人现在船中,方才大叔已下船去说了。”吓得驿丞连忙跪倒,众花子齐齐磕头,道:“有眼不识泰山,望太爷饶恕。”员外道:“要我饶你们也不难,只是你们方才把我衣服都扯破了,我身边积聚几两银子都抢去了,快快赔还了我便罢。”驿丞明知他要诈银子,急取出两锭银子,叫众花子也急急凑出,共成四两,送与员外方住。
  只见俞德已拿了衣帽靴袜上来,与员外换了,一同下船。先到彦庵船上,彦庵已在舱门迎接,道:“亲翁久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