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些徒弟、魏才、魏运、魏氏的母亲戴氏、妗母扶氏,同到坟头。众人只见坟上有一顶四人青轿,又有两个女人,又见有几桌祭品,又见侯小槐也穿了素衣在那坟上。宗举人对金亮公道:“这是侯小槐,因是处过紧邻,所以还来坟上致祭,这不显得先生越发是个小人了!”一边忙忙的收拾,下完了葬。侯小槐叫人抬过祭品去,行了礼,奠过了酒,小献宝谢了他。侯小槐脱了上面素服,两个妇人掇过毡包盒子,取出红衣簪饰,戴氏、扶氏叫魏氏在汪为露坟上哭了一场,拜了四拜,与他换了吉服,叫他将缟素衣裳都脱了放在坟上。
小献宝看了,呆呆的站着,一声也做不出来。那些徒弟们从葬毕,辞过了坟,各已走散。止剩得小献宝一人,待了半晌,方问道:“你是嫁与何人,也该先说与我知道。难道‘一毛不拔’,就干干的去了不成?在这坟上嫁了人去,连灵也不回,是何道理?”魏才说道:“我女儿年纪太小,在你家里,你又没个媳妇,虽是母子,体面不好看相;我家又难养活,只得嫁与侯小槐了。本该与你先说,因你要留他寸丝不许带去,所以不与你知。你说要财礼二十两,也莫说我当初原不曾收你家的财礼;就原有财礼,你儿子卖不得母亲;况我与你赊的布共银八钱四分,材板二两八钱,我都与你还了银子,这也只当是你得过财礼了。”
魏才这里与小献宝说话,戴氏们撮拥着魏氏上了轿,轿上结了彩,远处来了八个鼓手。侯小槐一干男妇跟随了家去;魏才然后也自行了。那小献宝垂头搭脑蹭到家中,却好宗金二人先在他家等候,交那同窗们助丧使剩的银子,还有十四两七钱,与了小献宝去。小献宝说他继母坟上就嫁了侯小槐去了,嗔宗金二人来得早了,没了帮手,只得听他去了。宗金二人方晓得侯小槐坟上设祭,原是为此,说道:“便是我们在那里,师母自己情愿嫁人,我们也不好上前留得他。前日已自把家资交付与你,还有甚说?只得忍气罢了。只是先生在日:凡百不留跬步地,尽教没趣在儿孙。只此送师泉下去,便是吾侪已报恩。”
第四十二回 妖狐假恶鬼行凶 乡约报村农援例

人死已灯销,无复提傀儡。多少强梁死即休,何得仍有鬼?
据屋搂人妻,疑心怀愧悔。惹得妖精报不平,累着汪生腿。
——右调《卜算子》
汪为露出殡,狄宾梁叫儿子送了八两银助丧,没有一人不在背后议论狄宾梁用财太侈。都说:“汪为露若是生前相处得好,果然教得那儿子益,这厚赠何妨?读了五六年书,一个瞎字也不曾教会,这功劳是没有的了。起先打程乐宇,叫他辱骂得不够,还在学道递呈,这等相处,还合他有甚情分?为宗光伯、金亮公两个的体面不好空了,一两银便是极厚的了。这银子是甚么东西,可轻易八两家与人!且宗光伯一个举人止得六两,金亮公这等世家止于四两。”狄宾梁说:“我粜了十二石粮食,方才凑足了这八两银子,岂是容易?但前日儿子进学,送他的那谢礼,原不应与他那许多,我一为实是怕他无赖,二为敬奉先生不嫌过厚,不料被他大骂一顿,将帖撩出门来。我既以礼待他,他这等非礼加我,我的理直,他的理屈,我所以把原礼收回。后来他使了人三番两次来说,还要那原礼回去,我只不理他。他如今既然死了,我所以借助丧的名色,还是与他那前日的谢礼。为他死了,倒不与他一般见识的,合那死人较量。”于是乡里中有那见识的人都说狄宾梁不象个村老,行事合于古人。
却说那侯小槐明明白白的墙基被他赖了去,经官断回。我如此有理的事,怕他则甚?返又怕他起来,那墙基毕竟不敢认回。直待了一年后,打了程乐宇,去呈告到官,县官想起这事,叫了侯小槐去,问知界墙不曾退还,差人押了立刻拆去厦屋,方才结了前件。这是经官断过的事,又怕他做甚?虽是合他紧邻,我“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他便敢奈得我何?这侯小槐却又没有这般胆量,急急的把自家祖屋减了贱价出典与人,典的时节还受了他许多勒摹。那典屋的人贪价贱便宜,不肯豁脱,送了他一分厚礼,他方才不出来作业,许人典了这房。
侯小槐得了典价,另往别处买了一处小房居住。后来汪为露死了,却倒将转来,逢人说起汪为露的名字来,开口就骂。媒婆说起汪为露的老婆嫁人,起初还有良心发见,惟恐汪为露的强魂还会作业,不敢应承;后来媒婆撺掇,魏才慨许,又自己转念说:“汪为露在日,恃了凶暴,又恃了徒弟人多,白白的赖我界墙,经官断了出来,还把我再三打骂;那里晓得自家的个老婆不能自保,就要嫁人!我娶了他老婆来家,足可以泄恨!”这等发心,已是不善;即使你就要娶他,必竟也还要他送葬完事,回到家中,另择吉日,使他成了礼数,辞了汪为露的坟茔,脱服从吉,有何不可?偏生要在出殡那日,坟上当了众人取了他来。就是这魏氏,你虽与他夫妻不久,即是娼妇,子弟暂嫖两夜,往往有那心意相投,死生契结的。也不知那汪为露在魏氏身上果否曾有好处。只是汪为露一个蠢胖夜叉身子,不两三个月弄得他似地狱中饿鬼一般的模样;只为要魏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