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负了尤氏,今生所以受尤氏的多少冤枉痛苦的。
  女史同着尤氏、玉坛从东首回廊绕去,进了无波亭,倚栏观望,颇似雨花台的光景,远远望见悦来同几个美人坐在一只五彩小艇中,弹丝吹竹,摇近前来。悦来等见了尤氏、女史,皆站起身,女史道:“看仔细船小,活落得狠,不是好顽的,不必拘这礼了。你们可曾拿些鲜鱼鲜虾否?” 内有两个极有姿色的,一唤香云,一唤秋容,皆道:“拿到三头鲤鱼,青虾一筐,我们又在竹林中挖了多少嫩笋鲜菌,到万果园摘了四季鲜果在这里了。” 女史道:“得了鱼也就上岸罢,好坐席了。”尤氏道:“游玩尚且来不及,那里有心绪去吃酒,岂不可惜了这光阴么?” 玉坛看见这两个极美的使女,意欲亲近亲近他们,便道:“继妈的说话不错,我也吃不下东西,不如我们也到这船上吹弹一回,请这两位妹妹摇我们到别处去玩一玩才爽快呢。” 女史道:“ 二位既高兴,我也只好任从容便的。只须要换一只大船,添几个会弹唱的侍儿,就在船中持杯听唱,玩景谈天如何?” 尤氏、悦来、玉坛齐声道:“如此极妙了。” 女史当即命众婢换了一只五彩大船,又添了四个垂髫幼女在船头上弹丝吹竹。尤氏等在中舱把盏,秋容、香云等在傍执壶进馔,蚪羹麟脯,俱系洞府之珍;玉液琼浆,果是金盘之露。另有六个极俊秀的有力美女在两傍荡桨,一路荡去,香风扑鼻,爽气清心。吴姬越艳,娇容掩映于波中;赵曲秦筝,逸韵传飞于树外。尤氏道:“世间的乐事大约无过于此的了。”女史道:“这不过一时耳目之玩,毫无补于人事,何足以敬诸位?惟这三怀水酒,虽不能延年益寿,颇足以除病益精。劝诸位多饮几杯,就胜于耳目之玩多了。玉坛弟更应多饮几杯,调治调治身上的棒伤。” 玉坛对着秋容笑道:“我此刻已经不痛了,再吃下去,惟恐精神太旺,阳亢为灾。” 女史心知玉坛属意秋容,暗想道:“ 我登此位,既不便与他苟合,他恋我之意,又属可怜。他如今既属意了我这秋容,何勿随其所愿,以尽吾心?况秋容素有红尘之志,乘此令他们各适其志,似无不可。”便向着秋容道:“他敢在这里胡言乱语,着你满斟一大杯罚他跪饮放起,且着宾主之分,许他到房舱去,陪着人跪。”玉坛听得女史吩咐秋容替他斟酒,并陪到房舱去,背着人面,心中十分快活。便跟着秋容走进房舱,跪下去,两手抱着秋容的腿。推着笑道:“好妹妹饶了我罢,我的精神实在足得狠,不吃这酒见了妹妹尚有亢阳之苦,若再吃了这一大杯下去,诚恐精神大足,下身蛙怒,谁来照顾?倘蒙你恩妹妹留心一二,我再吃十杯何妨?” 秋容虽有凡心,然身登幻境已勉自速矣,被玉坛一派殷勤温语,将情怀打动,又拿不住主意了,便道:“你既不要吃这酒,我代你吃了罢。”玉坛道:“多谢好妹妹,还要求好妹妹剩一点儿余沥给我尝尝,就更加感激了。” 秋容果然吃了几口,剩了一点儿,亲自送与玉坛口里,便双手搀扶玉坛起来,又附着玉坛的耳道:“我停会儿陪着他们同你到清虚轩去讲话,此刻不便多言,快些到中舱去罢。” 玉坛不胜喜欢,便答应了,同到中舱。女史道:“ 秋容可曾循点儿情没有?” 秋容红着脸道:“小婢不敢。”女史道:“我叫他到房舱去跪饮,原是要你去做个人情的。你怎么这样老诚。” 玉坛道:“姊姊的闺命不要说秋容妹妹不敢循情,就我也不敢逆命。” 大家又赏玩了一回,然后纷纷上岸。众婢扶着尤氏、悦来、女史一径走到女史卧房中去,或寻出路,或洗手回了。
  这里秋容同着玉坛傍花随柳,曲曲折折,走到一块极幽静之处,果有清虚轩三间,两人挨肩坐在炕上。秋容便道:“四爷我这里姊姊甚多,胜于我者亦复不少,怎么在船上时偏与我一个纠缠,弄得我毫无主意?我素守清规,希图上进,被你这番温存缱绻,惹得我凡念顿生,你太恶矣。” 玉坛赔着笑道:“ 我的好妹妹,须知人生世上,俱求适意而已。守甚么清规?修什么神仙?天下的趣事虽多,那有比得上这一件的趣事?虽神仙不足取也。劝好妹妹从权些罢。倘蒙首允,道地是济世慈航,又能皆大欢喜,岂不好么?” 遂狎抱之纤腰,盈掬吹气而兰,复又将手伸到他袖管中去,将鸡头肉细细拈了几拈,拈得秋容骨酥心荡,欲火上延,将身子紧靠到玉坛怀里去了。两情俱洽,除解罗襦,就在炕沿上算起五百年前的风流债来了。秋容口占一绝。
  诗曰:
  仙府瑶台花一枝,噙香含露欲开时。
  娇姿不惯经风雨,笑煞东君好护持。
  玉坛道:“好妹妹,不要你吩咐的,我自然好好护持,断不敢风狂雨骤,有害娇姿。” 两意和谐,如鳞戏浪,似蝶醉花,将这一盘风流孽债,慢慢结完。玉坛口占一律以答。
  诗曰:
  自揣何修到洞天,清虚轩里会神仙。
  纤腰斜傍金钗堕,秀脸轻回云髻偏。
  桃浪色妍罗帕上,乳花香篆枕函边。
  相逢一刻无穷价,未识何年镜复圆。
  秋容听罢,滴下泪来,道:“ 我们从此一别,果然后会难期。你回去尚有妻妾之奉,解散情怀,我在此举目无亲,情何以堪?”一面说,泪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