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道:“玉坛,我昨日闻你继母赞你做的诗很好,今日要你做一首瞧瞧。”玉坛道:“向来没有考教,还要求继爹指教一番,或能长进。”便到书案上取了花笺,吟成七律一首,送与史堂看。
  诗曰:
  天伦乐聚载阳堂,膝下承欢捧玉觞。
  螟蛉于今似教诲,桩护随序著慈祥。
  窥帘紫燕来由贺,绿柳黄莺为鼓簧。
  命我挥毫吟即席,收将春色润枯肠。
  史堂一看便道:“颇好。再与你继母推敲一番,自然水到渠成矣。”复向童氏道:“想必你的诗也是妙的,何勿将这素心兰吟他一首出来,给我们看看。” 童氏道:“ 长久不做,荒疏得狠了,不知还能凑得出否?便向书案拈出笔,写成一首七绝,呈交尤氏手中。
  诗曰:
  楚魂昨夜出深山,日暖风和品自闲。
  虽落红尘尘未染,冰心一片在人间。
  史堂、尤氏俱赞道:“作意甚高,立品在玉坛以上。” 史堂又向悦来道:“你也做一首来去。” 悦来答应了。心中想道:“大娘这一首诗的意思,难与他比肩的样子,我偏要将素心兰说得平常。”遂执起笔来,也写一首七绝。
  诗曰:
  是兰香味不寻常,一律堪称王者香。
  若把素荤分贵贱,画蛇添脚太周详。
  史堂笑道:“到底你是老手,有学问的口气中。” 明知悦来有意讥刺童氏。尤氏从中解释道:“悦来是个蠢人,他向不讲究花品,只晓得颜色好,香味好,就是好花了。如今我也来做一首。”心中无非要劝谕悦来。说童氏在此虽属可忌,他在这里不能不多耽搁几日。况且童氏为人贤而有趣,不必忌他。随口占一绝云。
  诗曰:
  溱洧池边芍药舒,近之如与善人居。
  余虽不是看花侣,纵使当门何忍锄。
  史堂笑道:“到底你是老手,有学问的口气。”尤氏道:“承你赞赏,赏金是要明日送你的了。” 史堂道:“赞金也不要你送,我也不来搜肠挖肚了。再换别样令罢。今日是第一次合家欢,便要行一个合家欢的令。要确切,要确切。要书上的句子,合着书上的称呼。”尤氏道:“我先行。” 便命玉坛自斟了酒两杯,便道:“无子而有子。” 史堂也命玉坛自斟了一杯,便道:“螟蛉有子。” 玉坛站起来,将三杯酒齐干了。另斟了两杯,双手送到史堂、尤氏面前道:“ 父兮母兮。”尤氏道:“只要你肯谓他人父,谓他人母,不要愁卒我不卒的。” 玉坛道:“不敢存此心。” 尤氏、史堂干了酒。史堂命童氏斟一杯道:“有妇人焉。” 童氏站起身饮了,便斟了两杯,先送一杯史堂面前,道:“ 天锡公纯嘏。” 又送一杯尤氏面前道:“我姑酌彼金3。”尤氏道:“这两句书用得更趣了。”史堂、尤氏同着干了。童氏又斟两杯,先送一杯玉坛,道:“匹夫不可夺志也。” 尤氏笑道:“将‘志也’二字去掉了,更确切。” 史堂道:“你实在会取笑,也不像做婆婆说的话。” 尤氏道:“合家欢原当说说笑笑,方才有趣。”童氏又将一杯与悦来,道:“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尤氏道:“童小姐的用书实在化得有趣。” 玉坛、悦来俱饮干了。悦来道:“我不便寓在称呼之内,只可报一个自己的称呼饮了三杯罢。”随斟了三杯道:“ 妾妇之道。” 史堂道:“颇概得过,倒也省事。”悦来立饮了三杯。尤氏道:“我们以此收令罢。”午后吃到此刻,已交三更天了,随命取汤吃饭,饭毕各自归房睡觉。一连闹了八天,中间还有南词、杂耍等项,不必细述。
  到了二十六日,尤氏先打发史堂起了身,随后命玉坛、侍茶、黄仁、败计送童氏回家。尤氏又替史堂送童氏见面礼,然后起身。尤氏、悦来在家觉得寂寞无味,惟有查理下人所司之事而已。
  一日早上,悦来要到玉坛书房中去礼拜南华女史,走到高周卧房门首,只听见猫在房中急声大叫,悦来探进头去一望,只见高周在那里将尤氏所爱的一只乌云盖雪的猫颠倒吊在那窗户上,拿着一根小木棍敲打。走进去询知,昨晚这只猫偷吃了他的鱼,所以打的。悦来夺转高周打了十几下,又押令将手放在桌面上打了十几下,押令将猫解了下来,便往书房中烧了香,转到尤氏房中,替尤氏梳头。尤氏道:“我这几夜乱梦颠倒,梦见夏氏妈妈将我绑在靠椅背上,将粪帚打我。一 连 两 夜,总 是 这 一 个 梦,不 知 何 故?” 悦 来 道:“奇哉!我也是一连两夜做这个梦。我所以今日一早起来,就到南华女史那里去烧香礼拜,祷祝了一番。” 又将高周打猫一事说了一遍。尤氏道:“怎么只打他这几下?” 悦来道:“为了畜生,不便过于责罚。”尤氏道:“我也要到那里礼拜礼拜呢。梳完了头,我们回去走走。” 不一时,梳完了头,两人同走到高周房门首,听见蔡妈在里面骂人,不知骂出什么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 十 四 回 用匪刑严敲极恶妇 见故物误打有情郎
  却说尤氏、悦来听见蔡妈在高周房中骂人,两人立定一听,听得蔡妈道:“他们这家人家必要倒运的。男人忠厚,妇人个个是胭脂虎,这就是雌雄鸡啼。我们到了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