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全仗芸烟却蠹妖。
行者见了诗意,方才说破道:“是了,是了。徒弟知这根因,都是师父吟诗弄句,引惹来的。我说此妖专残古籍,不是架上久堆,便是囊中陈腐。他若侵食了经典,更有无穷变化。”
三藏听了点首,叫八戒挑起经担,望前趱路,却早到了地灵县西关。只见一家门首,挂着一个灯笼,上有四字写道:“客商安歇。”见了三藏们便扯着柜担道:“师父们,小店洁净;发脱货物又公平,请住下罢。”三藏道:“我们从灵山下来,要往东土去的。这柜担都是经卷。借寓一时,吃你饭食,从例酬谢。”主人道:“请住,请住。”三藏乃叫徒弟们挑入经担,把马垛解下。行者听八戒担内,尚“支支乍乍”有声,乃解索开包一看,并无他物。只见包裹纸外,虫食了许多窟窿;尚有些虫粪皮子。三藏见了道:“八戒,偏你担内不小心,乱歇不净,惹了虫蚁。”八戒道:“是了。那蚕簸子,怎该与那婆子放上。”行者道:“不须说了,师父不必多疑。”乃叫店主取一个香炉,放上炭火,把客人与的芸香焚起,顿时那担内洁净不响。三藏依旧叫包裹好了,师徒方才吃斋,打点行路。
却才众蠹妖变了店家抢担子,一则要混入担内食经,一则要引出带来小蠹。不防行者变的众猴闹吵,又听得客人说有书籍纸张担子,乃大家哄然去了。不见担子在河下,又想着前来混取;却闻见店内芸香,不敢亲近。那两个变寇梁、寇栋的,仍变了他二人,远远的走到个卖豆腐的老者家。那老者也认做寇员外的儿子,便叫:“二位公子,有何话说?”蠹妖道:“烦你到那店中,看那几个僧人担内是何物,可有甚物作响?”老者听了,向妈妈说道:“救寇员外的圣僧,今日回来了,寇家公子既知,如何不亲拜,接他家去管待,怎么叫我去看?”妈子道:“想是员外尚未知,公子不便就认,叫你探听个实。”老者听说,只得到店中。见三藏师徒收拾经担,老者直言无隐,把寇梁弟兄话说出。行者听了笑道:“孽障,心未忘耳。”乃向老者说:“大叔,去与他弟兄讲,说担内不响。只是那姓孙的长老收拾了行囊,即来望你令尊寇员外哩。”老者听了就走。行者一手扯住老者衣袖,把香炉内芸香,与他身上一熏道:“老人家,你身上豆腥气,与你熏香些。”老者笑答道:“师父,豆那里腥,乃是锅烟气。”八戒道:“是了,是了,是锅烟。若是豆,连渣我也说他香,如何腥气?”老者别了行者,走回家门。那蠹妖闻了老者身衣,远远立着问道:“那僧担中有何物作响么?”老者把手摇了几摇道:“那姓孙的长老,要来望你令尊哩。”蠹妖只听了这一声:“担内不响,到也干净。干净惹他作甚?去罢,去罢。”这正是:
高阁陈言无蠹籍,虚堂妙法有芸编。
话表三藏与行者们离了店门,往前行走,不觉的冲州过县,无非是风餐水宿,经历了些峻岭高山。正是腊尽春残秋又至,日月如梭不暂停。三藏见徒弟们挑担费力,乃说:“徒弟呀,来时我被妖魔折挫,说不尽的苦难,亏了你们保护到此。今幸取得经回,又苦了你们挑担费力。怎得这地方有好善之人,肯替你们出力,挑的一程两程也好。”行者道:“悯念徒弟劳苦,虽然是师父仁心;只是又动了一点不敬经的邪念。”三藏道:“我怜你们劳苦,怎说不敬经文?”行者道:“师父志诚求取真经,恨不得首顶回朝,怎说叫人替代?万一代替之人,身不洁净,心不兢持,亵慢经文,可不是师父的罪过?”正说间,忽闻得一阵腥气。八戒道:“师父,是那里腥气?”三藏闻一闻也道:“是甚么腥气。”行者道:“想是此处人家捕鱼,是鱼腥气。”三藏道:“怎得些香来,解一解秽便好。”沙僧道:“经担上还有些芸香,只是那里取火?”八戒道:“不消火,我有些麝香在此。”乃从腰取出,自己闻一闻道:“香,香。”双手递与唐僧道:“师父,大家闻一闻儿,解解腥气。”唐僧见了道:“徒弟,此是那里得来?”八戒道:“是向日客人送的。”行者道:“师弟,既已还了客商,麝香如何尚有?”三藏道:“想是八戒未曾还那香客。”八戒道:“是我欺瞒他几分儿。”三藏道:“徒弟,这是明瞒暗骗了。”
三藏只说了这个“骗”字儿,便生出一种骗经的妖孽。这东关外二十多里有座山冈,名叫做大树冈。这冈险峻,往来人稀,走路的绕道而行。怎见的险峻?但见:
灵山演派,天竺分形。山峦凸凹,石径盘旋。山峦凸凹,几株古木接天连;石径盘旋,无数乔松丛路绕。走兽迹偏多,飞鸟声相乱。背阴深处积水凝,崎岖险道行人断。峰岭拂云高,狼虫当路撺。伐木樵子每心惊,打猎行人多胆颤。这山冈里无人到处,有一石洞,洞中有许多麏獐麋鹿滋生在内。他这种兽,从来有根。乃是白鹿大仙,在蓬莱会上,闻说灵山玉真观有个得道神仙,却是复元道者。说他得闻如来至道,乃驾云过此:一则参谒佛地,一则会晤真仙。不想山中凡鹿甚多,白鹿见了,顿起淫心。大仙到了观中,复元道者一见相投。二人谈玄说妙,两不相舍,一连住了几日。白鹿乘空,走回与凡鹿相交。及至大仙起身,不见白鹿,复元慧眼一观,知在此山,说与大仙。念咒收回,作别复元,径往蓬莱而去,不觉遗下种类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