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曰:是即风诗所云‘无拳无勇,职为乱阶’者也。以乡勇入石湾,邝天龙正率其伪总兵二人,大阅于沙口,见皆木至,喷三昧火灼之。皆木踣地。天龙命缚之,劓其鼻放焉。乡勇多战殁,伪丞相娄万赤突入中丞署,中丞方坐园林赋诗云:

戟门从不戾飞鸢,老去山林得静便。

陆贾高谈应问水,任嚣故事总如烟。

无多旧雨都成梦,有几春风却放颠。

兀坐寸衷平五岳,免教蛮触战愁边。

万赤伪为扫地夫进曰:“相公诗实佳,直恐催租人败意耳!”中丞曰:“汝亦解此中语云耶!”万赤云:“请学步若何?”中丞授纸笔和云:

已见公输制木鸢,腐儒墨守论便便。

帝车欲碾群峰霭,臣节徒临万井烟。

勇亦裹毡随邓吃,狂曾濡笔过张颠。

也知节度非襄样,特与浮楂阅海边。

万赤和诗毕,牵中丞去海上,果一舟澳口,有渔人大呼曰:“相公不可入艇,此石湾妖人娄万赤也。岂扫地夫耶!”中丞如梦醒。万赤怒,以掌中雷劈,渔人但张口如吞咽状,竟无所损。惟笑曰:“雷而不往,乃非人情。”还震一声,烧万赤须眉殆尽,衣帽俱裂,万赤走入舟去,瞬息舟亦无有。渔人谓中丞曰:“民苟迟至须臾,相公必遭毒手。”中丞感之,问姓名,答云:“只询区参议便相识。”袖中丞手曰:“起还署,是处离东门已三十里矣。”中丞从之,若御风行者。入园林赋诗处,则见一僵卧人即其身也。先行海上者,殆精魂焉。渔人引手推堕其魂,始欠伸而苏,渔人不见。中丞急召参议入,示以妖人所和诗,并魂游诸幻境。且述渔人语。参议曰:“必矮道人矣。请率将吏出节府,视师城上可乎?下官先驱,诸道用命,此贼不足平也!”中丞投袂起,登南门城楼,誓师出涕;适柳巡检以无能被劓来请罪。中丞为之掩鼻。参议曰:“君太卤莽,轻而不整,故有此挫;然亦吾计之疏也。”遣医者补治其鼻,得少皮肉虽内陷,胜于掘穴者矣。参议以中丞令,檄甘指挥进捣。初,石湾贼党,大半胁从。参议问左右曰:“郡中人有能入贼中,挟饼金以赂贼党者乎?”左右曰:“曹镇,郡之名捕也,只其人可任使。”遣曹至受密计,携三千枚饼金入贼中。有邝天龙之妖童渠灌儿者,年十六,为天龙所狎,其父兄皆被害,忍而遭淫,实未尝须臾忘报也。是儿有力善斗,火攻之术,亦受之娄仙。是时曹镇伪为投纳者,入见邝之两伪将曰:“大王事成,君等皆公侯矣。亦提携曹某否耶?”两人曰:“汝常在广州,扬言擒吾辈如捕鼠者;今竟何如,抑别有诈也?”镇曰:“我将以全家为托,各馈五百枚,何言诈也。”即分送其物。两人曰:“陈于大王乎?或拜赐而嘿嘿乎?”镇曰:“嘿乃甚善!陈则令大王疑,但得寄居所。当续有所进。”两人喜,置之密室中。

一日邝与娄计事,灌儿出视二将,忽闻别室中小语,往窥之,见言者复有野客。闯然入谓二将曰:“彼何为者,公等有外交耶?”二将遽窘促不能答。镇故机警,即大声曰:“轩轩霞举,得非反颜事仇之渠郎!”灌儿诧曰:“尔何以知吾而詈之也。”镇曰:“揭日月之仇,无人不愤;夺风云之色,望气可知。我犯难此来,为保全几片美玉,毋使与顽石同焚耳。曹捕长大名,广州小儿,闻声不敢啼哭。君等终为贼徒,则请缚吾;终为壮士,则盍从吾?”二将曰:“从之若何?”镇曰:“便缚渠郎。”灌儿大恸曰:“小子为无口匏久矣。椎心泣血,不死有待也。亦惟捕长之命是从耳,何为缚乎。”镇曰:苟如是,吾亦以五百枚压惊,有事共议,泄漏者将吾头去。”于是灌儿与二将,皆啮臂出血盟曰:“苟不听捕长驱策者,遭神殛。”各泣拜而退。时距起事日,已自壬及戊矣。甘指挥率五十人持短兵入,娄万赤以火军三百人迎敌,衣帽皆赤,呼声若鬼车。五十人接战,如入燎原也。龙女暗谓:“指挥急退至河上,吾命所部克之。”指挥令曰:“贼火方炽,其速退!”五十人轰然出走。万赤以剑指曰:“弟子辈可擒甘鼎来,为区星断臂。”群贼鼓噪,追至河滨,风雷怒生,五十人胁下各露鳞爪物二,激水沃火军,奄然俱倒地,短兵并起尽戮之。万赤袖出一物如熏笼,罩指挥首。指挥一举手,飞大珠如龙眼,穿万赤,熏笼自解脱。万赤卧地咒曰:

昆仑火灵,赐吾火精。火中秘阴,水族之金。潜不来助,灵官震怒。釜底添火,游鱼孰躲。

咒毕。五十人胁下鳞爪物一时都灭,三百头颅中,有自跳掷者。万赤亦起,持剑来刺。指挥将与战,闻空中有嘤语咒云:

神龙水生水龙木,龙火能烧鬼火腹。

一妖出头祸万族,一妖悬头炯万目。

有白练裙自空下,是龙女缚妖之物。万赤化雌霓遁去。指挥入贼巢,则邝贼已为渠灌儿所擒,两伪将违曹镇约,将以兵救,霹雳起天半,俱击死。是矮道人坐鸱尾上作法诛之,应其誓言也。贼众窜西南者,多被擒斩。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