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还了茶钱,步下山来。
正行之间,一个小童跑来说道:“酒席完备,请相公们坐席。”五人回至舟中,张兰送席,李贵居长,金圣次之,万鹤年十九岁,送第三席,送王云第四坐。李贵道:“往往叨僭诸兄,今日再不再僭!”王云道:“诸位长兄,该坐就坐,何必客套!”李贵道:“又要小弟放肆。”随依次坐定,家人斟上酒来,轮流把盏。不觉酒过数巡,万鹤道:“今值此春游,清霓兄同金、李二兄在此,不可无佳句,负此良辰。”王云、张兰道:“小弟们正有此意。”向金、李二人道:“二兄意下如何?”李贵道:“兄素晓弟等不知文墨,待兄们诗文之后,弟自另有别法。”张兰道:“既如此,飞仙兄请起韵。”万鹤道:“小弟先放肆,却无题,怎好起韵?”王云道:“今日此游,就可为题,何必别寻?”张兰道:“甚佳。”家人就送笔砚锦笺到万鹤面前,万鹤道:“先献丑。”随取笔在手,不待构思,挥就一诗,迭至王云面前道:“先成俚句,望长兄改正。”王云道:“岂敢。”看上面写的是《仲春游虎山即景》,诗道:风光春去又春还,绿水流霞片片鲜。
夹蝶迷香魂未足,游鱼系橹意犹翩。
寻歌《白雪》声声调,步韵红裙朵朵莲。
若得桃源沉醉去,青衿安有不从怜。
王云看完道:“飞仙兄佳句,真为铿金戛玉,可为兼品。”随递与张兰,吟毕亦道:“清新之句,不减古才。”万鹤道:“真乃班门弄斧。如今该到清霓兄了。”王云道:“秀芝兄先请。”张兰道:“主不僭客。”王云随取过笔来,亦不加思索,就和一律,送在万鹤面前道:“长兄珠玉在先,小弟之作甚觉污眼。”万鹤尚未开口,李贵、金圣站起来道:“清霓兄之才如此敏捷,弟们虽不知诗中深意,也借一观。”四人同看诗道:春光九十惯循还,惹得花枝朵朵鲜。
紫燕剪云翻扇扇,新莺梭柳舞翩翩。
红楼细曲调笙管,绿馆绒妆点翠莲。
曲水橹声留不住,东风摇颺醉心怜。
四人看毕,大赞不已。王云接过来,送与张兰道:“这该轮到兄了。”张兰道:“兄们锦绣在前,弟不如不献丑罢。”万鹤道:“兄如此大才,何必太谦?”张兰取笔要写,又向金、李二人道:“然虽如此,二兄方才云有别法,让二兄作了法,小弟再当献丑。”二人道:“岂有此理,兄快完了佳作,待等弟作法。”张兰道:“既如此,得罪了。”张兰想一想,取笔写在锦笺之上,送与万鹤、王云二人面前。他二人同看,也是一首和韵。诗道:晓日和风春易还,山川花木总研鲜。
新黄系柳垂烟禁,玉白冰梅含露翩。
画阁红儿留翠眼,湖舫绿士写青莲。
年年此节韶光好,甚是无情却也怜。
二人看毕,互相称赞。三人向金、李二人道:“弟等丑俱献过,二兄有何别法可作?不然罚以金谷酒数。”李贵道:“且消停。长兄们作了佳句,且将杯暖酒润润笔再讲。”张兰道,“说得有理。”命家童斟酒,各各饮了几杯。王云道:“尊九兄如今没得推托了。”李贵道:“小弟不推托。也不是什么别法,前日偶学得一只《黄莺儿》,到也十分有趣。今日当唱与兄们听,可不要见笑。”万鹤道:“若是唱雅曲,到还有趣,比做诗更妙,弟们洗耳。”金圣道:“尊九唱得好便罢,若唱得不好,却要罚酒。”李贵道:“这个自然。”咳嗽一声,将扇子一拍,唱道:黄昏月正斜,俏冤家,不回家,多因恋着风流〔妩〕。想思顿加,衾冷难挝,阳台梦里情儿假。狠心呀,翻云覆雨,刻刻望灯花。
四人听罢,俱各大笑。万鹤道:“尊九兄唱得妙!虽妙,同意却淫,非是文人气象,该罚,该罚!据小弟,竟该罚十大觥!”李贵道:“淫词艳曲,乃文人以寓兴情,何以到要罚酒?这个定然不敢领教!”金圣道:“唱这等曲子出来,一定要罚的!”王云道:“小弟说个情儿,尊九兄罚个三杯罢!”李贵经不得众口嗷嗷,勉强饮了三杯。随饮完,向金圣道:“小弟唱得不好,又要罚酒。看我兄如何?”张兰道:“这也说得有理。”金圣笑道:“小弟前日听见一云游道人唱一《道情》,我尚记得,乱唱与兄们听听。”万鹤道:“妙极,妙极!若唱得不好,有榜样在先。”金圣笑道:“兄这等量校”随取筯在手,在桌上一拍,唱道:采药仙,晚归岩,讲《玄经》,说道签,烧丹运度成真炼。芝半满室生光彩,凤鹤飞鸣火枣兼,青松道法容常恹。但见那云童垂发,真个是桃源无限。
万鹤道:“好妙音!”独李贵不做声,隔了一会说道:“独他唱的便好,偏是我唱了还要罚酒!”王云道:“尊九兄之妙音,谁敢说不好?系是风骚曲故耳,敬三杯非是罚也。”李贵闻言,哈哈大笑道:“清霓兄说得有趣。”张兰道:“二兄法已作了,请用酒罢!”金圣道:“秀芝兄,酒已有了,略散散再领如何?”张兰道:“既如此,请用过饭再饮酒罢。”随命家人捧上饭来,各各用过,起身盥手饮茶,倚着水窗闲话。
家童换过席,众人复入坐饮酒。酒过三巡之后,张兰道:“吾辈先前成句,此际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