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任意毁伤,在那不孝里耽了一分罪去哩。若有节制,便一毫罪都没有的。若不是自己妻妾,就科损人名节的罪了。要知苟合的事也不甚容易,不比随意撒谎便当。若随口造谣言损人名节呢,其罪与坏人名节相等。若听旁人无稽之言随便传说,其罪减造谣者一等。可知这样损人名节,比实做损人名节的事容易得多,故统算一生积聚起来,也就很重的了。又有一种图与女人游戏,发生无根之议论,使女人不重名节,致有失身等事,虽非此人坏其名节,亦与坏人名节同罪。因其所以失节之因,误信此人游谈所致故也。若挑唆是非,使人家不和睦,甚至使人抑郁以死,其罪比杀人加一等。何以故呢?因受人挫折抑郁以死,其苦比一刀杀死者其受苦犹多也。其他细微曲折之事,非一时间能说得尽的,能照此类推,就容易明白了。你试想一人在世数十年间,积算起来,应该怎样科罪呢?”
 
  老残一想,所说实有至理,不觉浑身寒毛都竖起来,心里想道:“我自己的口过,不知积算起来该怎样呢?”阎罗王又知道了,说:“口过人人都不免的,但看犯大关节不犯,如不犯以上所说各大关节,言语亦有功德,可以口德相抵。可知口过之罪既如此重,口德之功亦不可思议。如人能广说与人有益之事,天上酬功之典亦甚隆也。比如《金刚经》说: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以七宝满尔所恒河沙数三千大千世界以用布施,得福多否?须菩提言甚多,世尊。佛告须菩提,若善男子、善女人,于此经中,乃至受持四句偈等为他人说,而此福德胜前福德。这是佛经上的话,佛岂肯骗人。要知‘受持’二字很着力的,言人能自己受持,又向人说,福德之大,至比于无量数之恒河所有之沙的七宝布施还多。以比例法算口过,可知人自身实行恶业,又向人演说,其罪亦比恒河中所有沙之罪过还重。以此推之,你就知道天堂地狱功罪是一样的算法。若人于儒经、道经受持奉行,为他人说,其福德也是这样。”老残点头会意。阎罗王回头向他侍从人说:“你送他到东院去。”
 
  老残随了此人,下了台子。往后走出后殿门,再往东行过了两重院子,到了一处小小一个院落,上面三间屋子。那人引进这屋子的客堂,揭开西间门帘,进内说了两句话,只见里面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人,见面作了个揖说:“请屋里坐。”那送来的人,便抽身去了。老残进屋说:“请教贵姓?”那人说:“姓顾名思义。”顾君让老残桌子里面坐下,他自己却坐桌子外面靠门的一边。桌上也是纸墨笔砚,并堆着无穷的公牍。他说:“补翁,请宽坐一刻,兄弟手下且把这件公事办好。”笔不停挥的办完,交与一个公差去了。却向老残道:“一向久仰的很。”老残连声谦逊道:“不敢。”顾君道:“今日敝东请阁下吃饭,说公事忙,不克亲陪,叫兄弟奉陪,多饮几杯。”彼此又说了许多客气话,不必赘述。
 
  老残问道:“阁下公事忙的很,此处有几位同事?”顾君道:“五百余人。”老残道:“如此其多?”顾君道:“我们是幕友,还有外面办事的书吏一万多人呢!”老残道:“公牍如此多,贵东一人问案来得及吗?”顾君道:“敝东亲询案,千万中之一二;寻常案件,均归五神讯办。”老残道:“五神也只五人,何以足用?”顾君道:“五神者,五位一班,不知道多少个五位呢,连兄弟也不知底细,大概也是分着省分的吧。如兄弟所管,就是江南省的事,其管别省事的朋友,没有会过面的很多呢,即是同管江南省事的,还有不曾识面的呢!”老残道:“原来如此。”顾君道:“今日吃饭共是四位,三位是投生的,惟有阁下是回府的。请问尊意,在饭后即回去,还是稍微游玩游玩呢?”老残道:“倘若游玩些时,还回得去吗?”顾君道:“不为外物所诱,总回得去的。只要性定,一念动时便回去了。”老残道:“既是如此,鄙人还要考察一番地府里的风景,还望阁下保护,勿令游魂不返,就感激的很了。”顾君道:“只管放心,不妨事的。但是有一事奉告,席间之酒,万不可饮。至嘱至嘱!就是街上游玩去,沽酒市脯也断不可吃呢!”老残道:“谨记指教。”
 
  少时,外间人来说:“席摆齐了,请师爷示,还请哪几位?”听他说了几个名字,只见一刻人已来齐。顾君让老残到外间,见有七八位,一一作揖相见毕。顾君执壶,一座二座三座俱已让过,方让老残坐了第四座。老残说:“让别位吧!”顾君说:“这都是我们同事了。”入座之后,看桌上摆得满桌都是碟子,青红紫绿都有,却认不出是什么东西。看顾君一径让那三位吃酒,用大碗不住价灌,片刻工夫都大醉了。席也散了。看着顾君吩咐家人将三位扶到东边那间屋里去,回头向老残道:“阁下可以同进去看看。”原来这间屋内,尽是大床。看着把三人每人扶在一张床上睡下,用一个大被单连头带脚都盖了下去,一面着人在被单外面拍了两三秒钟工夫,三个人都没有了。看人将被单揭起,仍是一张空床。老残诧异,低声问道:“这是什么刑法?”顾君道:“不是刑法,此三人已经在那里‘呱呱’价啼哭了。”老残道:’三人投生,断非一处,何以在这一间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