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林冲,因闻知梁大猛这件凶事,当时传令,便欲点兵。金兰劝着道:“你忙什么?这事也是你粗鲁,粮饷大事,哪能命他?”林冲大怒道:“俺不恨别的事,怎么如今人而无信,济州也不是别个,乃张三、李四等两个鸟贼,俺不杀他,誓不为人。”遂立命刘仁、刘信与水贼潘五三人,各引着部下五十人往寿张县收束人马,命天彪、沙贵立即速回营,三人领命。锦娘又授与密计道:“如今济州路粮草极多,为预备童太尉南征之物,你等要果能精细,按吾的计策施行,管保将粮米运来。”遂附耳嘱告道:“如此如此,只扮是公人模样,这里有官军旗帜,可以应用。”三人去后,锦娘又帐中说道:“如今营里甚是可虑,一来缺粮,二来因军卒疲惫,从未习练。倘如有交战之事,依靠不得。”林冲皱眉说道:“俺今也愁这粮草。”金兰笑着道:“不必着急,眼今有大宗军粮,都在官军营里,何不以计策赚来,我们应用。”锦娘道:“俺今已通了官军,不敢攻我。若取其粮,是何道理?”金兰大笑道:“妹妹直正,不省得其中的诡秘。你道居正是真心为我们不成?”遂请了朱武来,金兰笑道:“朱家伯伯,明日要为着军粮辛苦一遭,俺闻着官军里,如今以三路攻我,东取高唐,西取馆陶,中路大军于上元节的前后就将开战。昨闻馆陶毛江已被人围困,各寨都撤了寨栅,十分焦急。闻东昌朱将军已去救应,现今还没有捷报。俺闻贾奕以参谋柳少权押运粮草,屯积于杨柳镇上。少权那人,正是开封府几乎出斩王矮虎的替死鬼,伯伯要去了时节,管保成功。但有一节,那厮是酒色之徒,非有个女的惑他不能济事。俺想要派个人去,又苦无人。”林冲笑着道:“夫人计左,这人已因着酒色,险些儿丧了命。人经蛇咬,哪有不提备之理?”金兰笑着道:“你知其一,不知其二,人能改过,除是那贤圣豪杰有品之人,似老柳那贱货狗,一辈子不改吃屎。况今又作了参谋,正然得意,见了酒色,哪有不着迷之理。”说着看看丫鬟里,只有雪英武艺出众,还有一个名叫爱奴,生的也容貌俏丽。只有一件,性情不稳。遂一面嘀咕着,一面问道:“你们谁去?”爱奴应声道:“夫人要委派我去,愿当效力。”金兰笑着道:“你的长处,就是妩媚,只是又知识浅陋,性情不稳。俺今日这个计,名叫放鹰,鹰要饱了,不能拿兔。怕你要受人愚弄,叫人扣下。”遂密告朱武道:“伯伯留神,这两个人扮作家眷,只是要越快越好,赶正月十五日,往九天玄女庙前去进香。若遇了柳少权,固可用计。若不能遇见时,伯伯于临事时节另行打算。”朱武答应了,遂邀着雪英等营中商议,一边改扮,将手使各兵刃随身带好。次日早起,有车儿驼儿等,不少军卒扮为庄客,只说往武城油坊镇前去进香。有朱武跟随着,假作太公,戴一顶逍遥巾,穿一件米色道袍,腰系丝绦,足下蝠履,骑一匹青骢马,沿着水路,共走了二三日。路中因兵匪闹的十室九空,即见有人,亦都是临清所管水陆各哨。

这日已行至武城县。见家家户户的都换了桃符春贴,又有一处,正演杂戏,有蹴击的,有踏索播竿的,有傀儡唱戏的,有弹琴卖歌的。投至客店,店主亦殷勤接待,问朱武道:“贵客也前往油坊镇作外事吗?”朱武答道:“俺正往油坊镇,前去进香。不知今年有甚的好热闹?”店主人叹道:“今年驻兵,有甚的好热闹他都搅了。往年庙会,有各种卖杂货的、献杂艺的,近年光景,不似当初,又因与梁山好汉正在打仗,官军闹的民不聊生,哪还有去年光景?”朱武又就势问道:“怎么梁山称是好汉,官军倒没有纪律了。”店主人笑道:“客官不知,那梁山宋大王有谁不知,是及时雨。那年为柴大官人闹了高唐州,就是家叔也受过恩惠的。”朱武问道:“你叔父是谁?”店主人道:“俺不相瞒,俺觑着客官模样,心地忠厚,不能不告以实言。小人姓蔺,排行十三,以此都叫俺蔺十三。叔父蔺仁,因曩在高唐州当牢节级,柴大官人是他救的,以此那大王重用,眼今为阳谷知县,好不发财。俺兄弟蔺十四,眼今亦署理宁阳县,闻去岁梁山泊捐集钱谷,就俺兄弟也分了锡钱数万贯、纹银数千两。在油坊镇盖的房舍,不亚如瓦窑一般,好不威武。去岁与家叔作寿,来贺寿的,都是头领,就这里武威知县,也亲去拜了寿。只因有高太尉令贾奕进兵,将镇上好房舍满都占了,至今都屯积粮米。有参军柳少权住在那里。”朱武问道:“那家中人口呢?”蔺十三道:“快休提起,至今俺叔父家眷还住在东昌府,这里人民全遭了害,有粮要粮,有米要米,把人民驱逐的成了野狗。有老小的,陪着睡觉。男子都作了奴仆,举手便打,张口就骂。不知有怎的不是,就要斩头。你道像这般年月,还活得么?”说着咳声叹气,命店小二伺应酒饭。朱武因看着街市繁华热闹,听这样说,好生纳闷。遂问着店主人道:“这也奇怪,俺看这县城里很是太平,怎么油坊镇却是两样儿?”蔺十三道:“客官不知,这里这包知县胆量最小,年年亦把些供献孝敬梁山,与张迪等亦皆交厚,以此有官军入境,不敢侵犯。”朱武笑了笑,心里暗道:“这也难说,梁山名色也端的镇喝人。”遂暗与雪英等商议,说道:“夫人见解端的有过犹不及,照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