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散一个时辰,只有这个法子。”宝玉道:“好姊姊,难为你想这方法,正是偷天之功。”袭人笑道:“你只有猴着我的本领,今日遇着林姑娘就没法了。”宝玉道:“别冤枉他,昨夜他合我毕竟还那么亲密。那一天我要合宝姑娘歇,他硬往里间走了,才撇得我真正没法哩。若不是你替他周旋,叫我怎么好?两人比起来,还是宝姊姊的心肠硬。”袭人道:“若林姑娘也像宝姑娘那样拒绝,你怎么样呢?”宝玉道:“若他们都不合我亲近,你核竖是我个救苦难的活菩萨,来找你就是了。”说得袭人脸一红,各自走了。
  晚饭后,宝、黛二人进房。紫鹃等伺候更衣、茶水已毕,各人归寝。两玉同入罗帏,黛玉只穿着粉红绸贴身褂裤,宝玉穿着素绸褂裤。进被时,宝玉已脱得赤身,一面央告道:“好妹妹,你把褂子脱了,舒服些,好睡,又好给我闻闻香。”黛玉虽然羞涩,怎禁得宝玉百般宛转,只好半推半就,由他纠缠。宝玉向来借玉怜香,此时待黛玉较之宝钗又自不同,格外温柔和缓;黛玉亦欣然相从,绸缪许久,苦尽甜来。两人如迷似醉,不知所之。及至醒回,正交五鼓,两人披衣起坐。
  五儿伺候过宝玉,知道脾气,听见说话,忙来问道:“二爷可是要茶?”宝玉点头。五儿先倒了一杯温茶,送上漱盂,宝玉漱过,又递与黛玉漱了,再奉上一杯参叶茶来,芳香浓热,擎着茶站在床前侍候。黛玉道:“你且在床沿上坐坐。你合紫鹃不比别的丫头,私房里可以将就,只要心里有主子就是了。”五儿坐下,将茶递与宝玉合黛玉喝毕,才退回去。
  宝玉道:“还有一觉好睡。”黛玉道:“有句话问你。”宝玉道:“以前那些苦恼的话再说。当此春宵良夜,一刻千金,拣那快乐话儿说两句,睡觉要紧。”黛玉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我问句什么话?”宝玉道:“请教。”箕玉低声问道:“你可乐?”宝玉笑道:“我这乐,自问乃万古千秋人间第一乐境,永无比并的。好妹妹,你的乐也告诉了我。”黛玉道:“你我意合心同,还要问吗?”宝玉道:“现在这乐所以然的,我竟不能说了。再合你乐个鱼水和偕,如何呢?”黛玉道:“已效鸳鸯于飞,又乐鱼水和偕,岂不是《毛诗》的文章‘鸢飞鱼跃’了?”宝玉道:“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黛玉道:“又拉上《孟子》来了。”宝玉道:“鱼鸟尚然乐道之真,咱们同乐,性之真,情之正。”于是二人重会阳台。
  次早起来,乃三朝拜堂之期。两玉盛服大妆,众人将黛玉扶出荣禧堂,两人先参天地、香火祖先遗像,次拜族众,再请贾母、贾赦、邢夫人、贾政、王夫人拜毕,又同珍、琏、环、尤氏、李纨、凤姐、探春、惜春拜后,又受草字辈贾蓉夫妇、蔷、会、芹、巧姐等拜了,再受众家人男女两班并丫头们都磕过头,然后宝玉、黛玉夫妻交拜,又将宝钗请来,妆束与黛玉一样,宝玉在东,钗、黛在西,夫妻三人重新交拜。
  贾母贾政、王夫人喜溢眉梢,贾府中男女上下观者如堵。前次宝玉、宝钗交拜,人人纳罕;今见宝玉、黛玉交拜,更觉稀奇。又见宝玉、钗、黛三美同偕,左奇右偶,单凤双鸾,看的人望不转睛,赞不绝口,都说历来美丽佳偶,无有出其右者。拜毕,大家才敬。只见焙苫喜的跳进跳出,来旺对他说:“你少兴头些,那里就这么快活?”焙若说:“你如何知道?咱们二爷先娶了宝姑娘,已经乐了,今又娶了林姑娘,更乐了。你想人家要娶这样的美人半个都难得,他今得了两个,有一个还是超等的头儿脑儿,尖上的尖儿,还不该乐吗?”旺儿道:“于你什么相干?”焙若道:“我有这几个体面的主儿,风光多着哩!跟了一辈子的主子,必定要个夜叉似的主母才好吗?”来旺道:“该打!你这么混拉混吣,看我不捶你。”连忙[赶]来,焙若已跑远了。
  是夕宝玉进房,已见绣幅低垂,宽衣就枕。两人薄醉,春意倍浓。黛玉身上香气散溢,宝玉贴在身上细闻,一面说道:“才子书真正妙绝,令人心领神会。‘这是道地的‘软玉温香抱满怀’。”黛玉道:“你也是个软玉。”宝玉道:“我却没有香。”黛玉道:“也有些微的香。”宝玉道:“粘了你的,所谓‘近朱者赤’,长久下去。我也变成香玉了。”黛玉道:“变香玉很好,只提防着大伙儿的耗子来偷你。”两人一面调笑交欢,今又就熟,其乐更甚。书不琐赘。
  到了第四夜,两人归寝,黛玉道:“我想回了老爷、太太,将紫鹃、婉香都收在房里。他们年纪也不小了,再他二人我离不得。婉香已收定了,紫鹃跟我,眼泪也不知陪了许多,岂肯撇了他?我是这么想,你意如何?”宝玉道:“你我二人一心。此后凡你说的、行的,我都是喜的、依的。”
  黛玉又道:“还有最要紧的话说给你听:以前你我因心愿未谐,终朝忧闷,天大的事都不过问。于今再世重圆,心满意足。这天思祖德,并老爷待你我这番苦心,何以报答?你必需巴结到光耀门格,方可塞责。我既随了你,做这门里的媳妇,自然尽心竭力供我之职,方不负你待我之心。况且宝姊姊待我也好,咱们同心合意,代太太整理家务,太太不用操心。你只发愤攻书,徐图上进。我知道你的脾气,最厌人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