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积十几年,又有几十万的庄子了。人非木偶,这么大的情分都不在心吗?将来两个孩子长大,还要重重的报效呢!”贾赦连连点头道:“好,好!你回去歇歇罢。”黛玉退回。
  贾府众人受此大惊之后,日夜兢兢自待,凛凛自畏。一日,贾赦叫了珍、琏等众子侄到面前,切实自怨一番,说道:“祖遗世职若闹掉了,何以见先人于地下?外甥女一人是咱们家的吉星,从此若不人人洗心涤虑,恐怕人家笑话须眉男子反不如巾帼女儿。我自然有一番自警的道理,你们必需要各人自励,不可稍存懈怠之心。”众子侄人人唯唯,连贾环等都改过迁善了,这且不表。
  再说一家过年,诸事收敛。即新年请酒,虽不冷淡,亦不是上年那等奢靡。宝玉十妾中袭人于上月双生两女,后因服药受伤,得了阴腐之症,房事不便,乃妒黛玉、晴雯之报也。鸳鸯生了一男。接连玉钏也是双生,男的息了,存下女的。秋纹、麝月各产一美女。莺儿生了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孩。碧痕怀孕未久,已落下了。紫鹃又生了双胞,也是一男一女。二月初三这日,晴雯产下一男,头角峥嵘,眉清目秀,品格不亚于乾英,取名骈英。夏间宝钗又举一子,方面大头,形容魁伟,取名伯英。半载之间,宝玉添了五男六女。秋间蕙香又生一男,碧痕生一女。往后去,黛玉再未生育,宝钗同十妄各生男女数人。宝钗产后失调,得了中满之症,三十外即故,乃阴忌黛玉之报,此是后话。
  且说晴雯所生之子,每向宝玉、黛玉道:“我这个儿子到底要算婉妹妹生的,系他的骨血,我空挂虚名罢了。”又掉下泪来。黛玉道:“妹妹不可伤心。此后你们两人不可时常替换,还是扣定一月一换,总以月朔为期。系你同二爷伴宿的那个月怀了胎算你的,他同二爷伴宿的那个月有了喜算他的,这再明白了。”晴雯道:“都系他的骨血,应算他生的为是。”黛玉道:“不然,若轮着你伴宿的那个月受了胎,虽系他的精血养成,终是你的神气生长。非生长何由养成?这个理,我代你两人判定了。”晴雯道:“真正奶奶的犀鉴千古不磨,当日包公不过如此。奶奶若做官审案,无有不明白的事。”以后晴雯、婉香各有两男三女,皆黛玉一言而判也。宝玉向宝钗说:“妹妹正是……”一语未终,外面传言:“快请二爷,有同年拜会。”宝玉匆匆出来,会晤何人何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惊恶梦勘破情魔 诉幽情觉述梦幻
  话说宝玉正同宝钗、黛玉、晴雯说话,因有客来拜,随即出迎。原来是会榜同年苏子卿。此人乃川东人氏,美丰仪,风流倜傥,善诙谐,文章诗赋、书画琴棋无不精雅,与宝玉结盟。子卿之妻徐蔼芸美丽娴婉,有文才,工针凿,虽不及黛玉、晴雯、喜鸾、妙玉之美,可与宝钗相并。子卿、蔼芸生成佳偶,宝玉同年数百,惟子卿夫妻差可比并。
  且说两人见着,拉手问好,宝玉又问:“老伯合伯母灵枢是何时葬的?”子卿道:“去冬葬的。弟此时身无挂虑,又无伯叔兄弟之亲,所以挚眷来京,你我可长叙了。昨儿一到就要来瞧瞧二哥,因为拙荆初到,安排各事,所以今儿才来。听说老伯上衙门去了,改日叫弟媳妇来请太老伯母、老伯母、诸位嫂子的安,并拜见二哥。这会儿二哥带弟进去请安。”宝玉引子卿进见贾母、王夫人,又进园见了宝、黛二人。出来,宝玉道:“家君日内有部议的事不闲,改日再请大哥来会。”子卿道:“先烦二哥申意。明儿二哥千万到弟处一卮相叙,恕不具柬。”宝玉道:“我另日替大哥掸尘。”
  子卿去后,宝玉来同黛玉、宝钗道:“‘人才难得’这句话竟说定了。咱们乡榜、会榜同年不少,才貌兼全实在去得的,除了琼兄弟,再只有子卿一人。他的夫人十二分才貌,明儿去见识见识。”宝钗笑道:“苏老大应对颇好。你明儿到他家去,见了那个体面嫂子,别说傻话,惹人家笑。”黛玉道:“傻话固不可,傻样子更不可。”宝玉道:“同年的嫂子我也不知见过许多,认真傻起来还好?”宝钗道:“但愿你不傻。”宝玉道:“告诉你,惟不傻乃能傻,惟傻乃能不傻。人说我傻,认真就傻了吗?”黛玉道:“你这话大有学问。”
  次日,宝玉来拜子卿,叙过寒暄,即进内见蔼芸。宝玉一走进去,听见一条细细的脆嫩莺喉叫道:“二爷来了!”这声高些;又叫:“二爷来了!”这声低些。又见丫头打帘,一面报道:“贾府宝二爷来了。”于是宝玉进去,见着蔼芸。彼此初见,都要打略一番,两人心中有句话不能说出。要代二人表明,达句话乃心心相印,“果然名不虚传”六个字。两人行过礼,叙了几句套话,蔼芸又托先请贾母、王夫人安,并问黛玉、宝钗好。
  宝玉答应着退出,走至廊间,又听见那莺喉细语道:“二爷去了!”“二爷去了!”还是一声高,一声低。宝玉吃一惊,心内恍伤,不觉回身,四处一望,只见对廊转角里挂着只白鹦哥,学人说话。宝玉大喜,又听说:“二爷来了!“二爷来了!”还是一声高,一声低。宝玉问子卿道:“这鹦哥会说话;可还能学别的?”子卿道:“很会念诗。”宝玉站住,说道:“这个倒要听听。”子卿对着鹦哥将手一招,念了“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