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莫道蜉蝣真似寄,人生何处不相逢。
  林澹然惊道:“却原来是令尊大人!小僧不知,惶悚无地。”杜成治即命在后堂整酒饭相待。林澹然道:“令尊大人与小僧相处数年,情同骨肉,后因问罪,两下暌违几载,后来又于客舍相逢。今日偶然又会着都督,正为亘古奇闻,人间罕遇。”杜成治道:“小侄幸逢老叔,但不知家尊何日相见?‘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小侄身享富贵,母死不得奔丧,父亲年迈,不能奉养,使飘零道涂,流离失所,小侄不孝之罪,实无可渲。”说罢又哭。林澹然功道:“都督今日身享万钟,位居极品,显亲扬名,正是大孝处,何必悲苦?待后差人打探,必有相见之期。”杜成治拭泪相谢,再坐吃酒。林澹然辞酒道:“小僧不幸,遭此不赦之罪,蒙都督雅爱,心实不安。小僧算来这场大祸决难回避,乞都督明早打发解京,了此孽冤,免致贻累。”杜成治笑道:“老叔何出此言,小侄岂忘恩负义之辈?今日必当尽力救援,管取平安无事,送回东魏,聊表寸心。”林澹然合掌道:“多承都督厚情,只怕贻累,反为不美。”杜成治道:“不必介怀,且请放心宽饮几杯。”林澹然谢了,又饮数杯,不觉大醉,就在侧房睡厂。
  杜成治当夜和夫人蒋氏商议,要救林澹然一节。夫人道:“君为督抚,统握大权,欲救一个和尚,有何难哉?如此如此救他便了。”杜成治道:“夫人言之极当。”事不宜迟,连夜差心腹干办到司狱司唤狱官来议事。那狱官姓戚名锦,正在睡梦中,听得报杜爷呼唤,忙起来整冠束带,随着干办进私衙里来。正是:
    欲知心腹事,但听口中言。
  毕竟杜都督与狱官有何话说,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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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都督巧计解僧头 守净狼心验枕骨
  诗曰:
    绿林豪客困圆丘,午夜承恩出禁囚。
    视发岂知重正法,临矛方悟中机谋。
    神鳌脱同归沧海,鬼蜮多疑验髑髅。
    自古庇人番累己,杜君喜处变成愁。
  话说这戚司狱夜半进见杜都督,禀道:“老爷呼唤,有何台旨?”社成治道:“我有一机密事和你商量。你还不知,日间所获那林和尚,却是我的故旧恩人。因与本寺正住持不睦,暗进谗言,谤他私通东魏,故圣上震怒,欲拿究罪,不期逃窜至此遭擒。我想朝廷重犯不可私放,若解去,又遭诛戮,如何救得他?思得一计,可以周全,特唤你来计议。大狱之中,重犯何止数百,或有与林和尚面貌相像者,烦尔将罪犯面貌簿上逐一查看,如有相似的,则此僧有可生之路。切不可泄露。事成之后,重加荐拔。”戚锦道:“老爷台旨,怎敢有违。但是这林和尚初下狱来,狱官未曾看得详细,乞再赐一见,方好查检。”杜成治道:“此言有理。”命掌灯,亲自和戚锦到侧房里来。近床掀开帐幔,林澹然酣睡不醒,戚锦仔细看了一会,笑道:“这长老有福有缘,眼见得老爷是他救星,大难可脱。此面貌与一个囚犯俨然无二,只是多了一部胡须。若剃去了胡须,活现是个林和尚了。”杜成治大喜道:“有这等凑巧事,快快取来。”戚锦道:“领钧旨。”卿和干办到监房里,叫禁子取出一名重犯,姓王,名唤歪七,原是得财强盗,生得魁伟长大,也是一条好汉。因打劫赴任官员事,杜拟成死罪在牢,吃了数年官饭。当下戚锦分付禁子道:“老爷军令,取此重犯,外面不可声扬。若漏泄必按军法。”禁子应诺。
  戚锦带着王歪七,径到后堂来。杜成治一见,发付众人回避。戚锦和众人散去。杜成治道:“那犯人上来,你可是王歪七么?”王歪七是睡梦中提醒来的,不知甚地来历,蒙眬答应:“小的是,是,是。”杜成治道:“向来闻你与我有亲,今细查,果然是我姨党枝派。我念姨公一脉,心下欲放你去,你可去得么?”王歪七道:“小的罪犯重辟,法在不赦,每思改恶从善,奈无门路。今老爷若肯释饶得命,实天地重生之德。不敢认亲,只愿爷爷万代公侯。”杜成治道:“放尔何难,只有一件碍手处,纵放你去,毕竟又遭擒捉。”王歪七道:“爷爷位尊权重,令出谁敢不从?若肯释放小的,何人又敢拦阻?”杜成治道:“汝知其一,不知其二。假如今夜放你去了,有人见你这鬓发蓬松,举止觳觫,岂不是狱中重犯在逃,谁肯放过?必要擒来请赏,那时我仍放你不得,岂不辜负我一片亲情?”王歪七磕头道:“老爷神见高明,小的决难逃脱,空费了老爷一片天心。”杜成治道:“不难,有计在此了。将你剃去须发,赏你褊衫一领,僧鞋一双,空头度牒一纸,扮作游方和尚。待五更将晓之际,放你出去,只要赚出城门,自然无人看破。我这里又不差人追捕,汝好放心前去,依然蓄发,可立功边塞,报效朝廷,莫忘我今日之情也。”王歪七磕头道:“谢爷爷深思,使小的重见天日,何惜粉骨碎身,以报大德。”杜成治令虞候取刀,剃下须发,取出僧鞋、褊衫、僧帽穿戴了。杜成治在灯下细观时,却与林澹然面貌相同,规模无二,心下暗喜。分付王歪七在衙后小房暂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