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驱遣一次,反添上一番烦恼。不及半月之间,前厅后堂都被鬼占了,争斗厮杀之声,喧哄不息。向前只是夜分出来,已后青天白日,长长短短、大大小小之鬼,穿东过西,现形作怪。
  荀氏无奈,只得领了儿女、仆婢搬出墙外栈房里避之。这都是亘古之所未曾见的。有诗为证:
  道高德重鬼神钦,何事书符与诵经。
  术者漫劳螳臂勇,反教魑魅现真形。
  前说都是叙党家见鬼根由,按下不题。且说滑道士因瞿琰问及臂伤一事,将党家神鬼侵扰源流细讲一回。瞿琰道:“那党家或者平素为恶不仁,结下冤孽,以致神鬼作殃,这是无法可解的事了。”滑道士道:“党员外夫妻两口儿最是纯厚,纵使吃藕,也是怕响的,有甚冤孽作祟?不过是天灾人祸,偶尔相凑,聚成作耗耳。”瞿琰道:“既是那家良善,怎忍坐视不救,纵邪鬼之猖獗?”滑道士道:“老朽也只好虔诚发檄,尽法驱逐。不知是甚力量,反受其伤。谁敢再捋虎须,前去行法?”
  瞿琰笑道:“老丈等无非是口传心授道家符咒,隔靴搔痒,未得真传,怎能彀降神伏鬼?我学生自有玄妙之术,纵使玉皇上帝、各天门内天神天将,见了我自然敛手而退,何虑妖神野魅乎?”滑道士听了,半疑半信的道:“三相公既恁地说时,必有真才实学。明日老朽对党妈妈讲知,便来相请,万一决撒时,道士们又增一话柄了。”瞿琰道:“老人家多讲。终不然假以行法为名,诓骗钱财不成?”滑道士道:“三相公果能如此,小庵亦叨光彩。”唤过翟伯服,吩咐往党家去:“对妈妈说知:有一青年相公,法力甚大,老师大拜恳为宅上驱邪。汝先去报知,令他牵马来接,我好陪瞿相公同去。”翟伯服道:“日前压得不怕,兀敢再去闯祸?”滑道士道:“谁要汝多口!三相公自有玄妙之术,快快去走一番。”翟伯服一面走,口里嘟嘟哝哝的埋怨去了。
  瞿琰道:“救难扶危,自是仁者的念头,何必令彼来接?”滑道士道:“更见三相公好处。老朽臂虽负痛,足颇能行,相陪尊驾一往。”瞿琰道:“二哥暂留一候,待弟亲去按治,或遣或擒,临期下手,速则今晚,迟则明早方回。”瞿璇道:“三弟自去,我且在此寻睡。”滑道士手拄竹杖,同瞿琰出庵,缓步而行。刚走的一半路,翟伯服喘吁地奔转来,摇手道:“小相公、老师太不必去了,党妈妈一家子哭得振铃,去也无益。”滑道士道:“党家为何啼哭,可曾问来?”翟伯服道:“他家一窝子老小哭的正苦,谁敢去问他?”滑道士沉吟不动。瞿琰道:“哭之悲切,事在至急矣,怎不去拯救?老法士慢来,烦翟兄引予先去。”翟伯服不敢推托,踅身便走。二人飞步,奔到党家小屋门首,那屋里兀自哭声未住。瞿琰推开门扇,只见党妈妈鬅头散发,睡于地上,口里哭叫:“神爷呀,还我两个女儿来,不然,这一条老命也是死数!”里边有十余人,哭的哭,劝的劝,团做一块。瞿琰分开众人道:“且扶起这老妪,讲一个详细,自有区处。”众人看瞿琰青年美丽,衣衫华彩,谅来不是庸常人物,一齐将妈妈扶起,说:“这官人问你老人家备细,且停悲告诉,为你处分。”
  荀氏把两眼珠泪拭干了,向瞿琰万福,瞿琰答礼,劝道:“老妪且自挣揣,为甚如此悲恸?”荀氏即提起花楼见鬼情节。
  瞿琰道:“前话我已知道,但只讲今日为甚啼哭?”荀氏道:“寒家十余造屋宇,都被那凶神恶鬼占据,无一塔儿余屋可以容身。母女们无奈,移出栈房里栖身,避其骚扰。昨晚正和儿女辈秉烛闲谈,猛然一阵风起,把灯烛卷灭。急掌灯时,两个女儿寂然不知去向。毕竟是那伙妖神摄去了,又不敢入去寻觅,谅来多死少生,因此老身悲切。”瞿琰听了,暗想:“鬼神作祟,造物之戾也。诸耗犹可容之,今踞摄室女而去,必是淫邪魍魉,若不早行诛戮,将来祸不可测。”对荀氏道:“且请宽心。凡淫神摄女,准不加害,只今夜拿住凶魔,稳取二令爱还与老妪。”旁边转过车云甫来,把瞿琰自上至下看了一回,张目道:“小相公请回,莫在此飞蛾赴火,自戕其命。”
  瞿琰正欲答言,恰好滑道士走入门来,车云甫拱一拱手,指着道:“小相公不怕时,只问这老法师讨一个信息。”滑士游道:“老施主,你不知,这小相公年虽弱冠,文武皆全,兼通法术,助刘爷征番灭寇,大建功勋,正要去做官哩!他有真才实学的手段,才敢来遣怪除妖,你莫要阻挡!”车云甫道:“我瞧小相公一貌堂堂,必居显位。但治人极易,治鬼甚难,故劝他莫要惹祸。向日便宜了足下,只压得似鸭叫;近来初九日,杜真人尊头着了一石块,打个窟窿,血也流了几碗;十二日,戚法士行法不灵,恃着力猛,手舞双剑,滚将入去,被他捉倒,口耳鼻孔内塞了泥块,掷出门外来,我等急救时,已是半死;昨晚,关和尚诵经求释,正在甬道中焚化纸钱,被众鬼抬到火焰上,扯来拽去,恰似熏腊猪的一般,屁股上燎浆泡胀起来象鼓钉大。你想,好利害也!”滑道士听了,打一个寒噤,簌簌地发起抖来。不知这老子怎得回庵,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