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内。宏起狼心,以药绝我命。凡三年,困守冥中。上帝以忠厚见怜,敕为星子城隍。又三年,升南康城隍。今升福建城隍矣。凡十有五年,含冤未伸。今宏数已终,明日辰刻,将泛失舵之舟,旋泊江心。祈即获之,以消余恨。
刘忠看毕,十分惊奇,乃曰:“既有如此奇冤,敢不为之分断。”是夜竟不能寐,乃秉烛独坐。天色微明,南康城中文武官员,皆来问安。
忠谓南康府曰:“今辰刻有失舵之船过此,敢烦贵府为我捉拿。”南康府领命,即使数鱼船,泛于江心,以待失舵之船。忽见一大船,从上流而来,被一阵旋风,将船吹到星子石上,把那舵打得粉碎。船既无舵,便被风吹转。这些鱼船,一齐摇到那船边,不由分说,便将那船,推进朱子来。南康知府回复刘忠。
忠曰:“再烦贵府,将那船上人,一概拿下。近有一紧事,欲借贵府公案结断。”知府领命,即将那船上十余人,尽行拿下。便使三班六房,往迎刘忠。
忠乃带了白圭,打道进城。知府接进堂上,刘忠即升堂,知府陪坐于侧。那一船人,面面相觑,竟不解何为。左右将诸人带上,跪于阶下。
忠厉声曰:“张宏,你知罪否?”
一人应曰:“无罪。”
忠曰:“可将应无罪者带上,余皆起去。”众人闻言,各自去了,惟一人伏地不起。忠闻其由,乃张宏之仆中常也。于是,将应无罪者带上,跪近案前。
忠问曰:“尔是张宏么?”
答曰:“是。”
忠曰:“汝何以至此?”
答曰:“特往苏州,路过此间。”
忠曰:“尔可将平生所为,从直招来。”
宏曰:“小人世居吉安,贸易为生,别无所为。”
忠曰:“尔同里有一张博否?”
宏答曰:“已去世多年。”
忠曰:“尔见他死否?”
问到此处,宏乃失色,勉强应曰:“如何不见。他即死在朱子内。”
忠曰:“尔如何知道?”
宏曰:“有个缘故。小人与他同船,自苏州归,不断船到此间,霎时无病而死。”
忠曰:“今有人告尔,药死张博。尔可从直招来,免受刑罚。”
宏心中自亏,口中却强,乃曰:“告我者是谁?”
忠怒曰:“天眼昭昭,岂容尔谋财害命耶!尔要对证,虽临死之日,可以得见。不用刑法,料尔不招。”遂将案上筒签,抛下地来。左右将宏推下。其仆中常跪上,愿以身替责。忠怒命将中常逐出。这张宏受责仗满,犹不肯招。
刘忠谓南康府曰:“昨梦神赐白圭,可以为证。”遂从袖中,取出白圭,与知府看。却命左右用大刑。
知府看了白圭,谓宏曰:“事已显然,何得强辩,自取刑苦。”时左右已将夹棍,夹在张宏脚上,只未收紧。
宏曰:“虽死亦不屈招。”忠命收紧夹棍,亦不招。再收三分,宏大叫求宽,愿招。
忠曰:“尔且招了再宽。”宏受刑不过,只得将药死之由,一一招上。忠命放开夹棍,即行锁入囚车。
忠遂用朱笔写判语云:
审得张宏,于今上三十八年,与张博自苏州归。船湾朱子内,宏起不良之心,因谋张博之财,遂害张博之命。张博含冤,十有五年矣。其正直之气,感于天地,故天命之为神,得降白圭授忠,以鸣宏恶。今神像现在闽疆,忠当戮宏于神前,以谢神嘱。
这判语晓谕,张挂府前。时南康城中,人人皆来观看,无不切齿骂宏。惟其仆中常见了判语,十分惊恐。
且说刘忠即刻下船,命将囚车带下,到了船上,即命开船。中常却不顾生死,跳上船来,向囚车跪泣。
宏在囚车内泣嘱之曰:“我已如此,必不能复生。尔可打听吾儿消息,倘有不测,我尽绝矣。今惟尔平素忠厚,必不负我心。到家时,惟善事主母,别无他嘱。”
中常泣曰:“主人不必忧心,仆愿以身代难。”遂跪向刘忠面前曰:“主人有罪,小人愿以身替,虽万死不辞。倘老爷不易我主人,我亦不能独生,便请先死于台下,决不眼见我主人受罪。”
忠慰之曰:“适间尔跳上船来,本欲重责,因怜尔是个义仆,故不忍见罪。尔主人谋财害命,罪在必诛,尔如何替得。尔欲自死于此,岂不负了尔主人,托尔后话,倒反为不美,不如去罢。”
中常只是叩头哭泣。忠命左右,将他推上岸来,却自开船,望福建进发,不题。
这中常只得归家,将此事报知主母。主母闻知夫被囚,子被监,忧闷成疾,几日遂死。中常只得安葬毕,复往苏州,打听美玉消息,不题。
却说刘忠到了福建,上任毕,乃往各庙行香。及至城隍庙,礼毕,仰看神像,大惊。因指谓从人曰:“此城隍,即我梦中所见者。”回顾庙貌维新,十分华丽。当下回衙。
明日,乃用一猪架,将张宏脱去衣裳,缚于架上,使二人扛抬,亲自送至城隍庙来。时阖署文武,俱在庙中伺候。刘忠到了殿上,坐于东旁,将张宏正中放落。
忠问宏曰:“尔识此神否?”宏仰头一看,更不答话,但见七孔流血,滴于地下。忠命割其两耳,宏大叫,如杀猪状。又命割其两股,剜其舌根,然后捣其首级,以木器盛之,献于香案前。左右以鸡、鱼伴之,是为三牲。刘忠乃起身,与多官一齐行礼。祭毕,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