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犬吠得紧,像是岸上有人行走么?”渔婆遂立起身来,对着岸上一望。吓了一惊,立脚不住,撞在那老头儿身上来叫:“老头儿呀,观音菩萨在岸上来了。”老头儿骂道:“见鬼,哪见这事。”口里虽是这等说,身子便立起来一望,也甚骇异。把两只眼睛擦了几擦,仔细观觑。正在狐疑之间,十州渐渐行到船边,叫声“公公、妈妈救命则个。”渔翁夫妇方才放下一半疑心,还有一半疑她是个花妖月怪,放着胆问:“这小娘子,你独自一个,为何黑夜到此?”邵十州道:“奴家姓文名新,河南祥符人氏。随父亲上任,偶在江中遭风坏舟,一家人口不知存亡。奴家暗亏观世音空中救护,未曾着水,被一阵狂风吹得身到半空中飘到此,不知此是何地。腹中饥饿,敢求些便粥饭相济。奴家还有个母舅在苏州居住,倘得到彼家,当图重报。”
  那两个老人家,听这一般话有枝有叶,方把一肚疑心丢下。遂来扶他上船道:“小姐且请舟中暂坐,恐怕受饥了,请吃一杯酒。”老妈又取一碗饭来。老儿道:“文小姐,这里是常州府,此去苏州不远,两日可到。今晚暂宿一宵。我老儿今年七十四岁,老妈是六十五岁了,不知是甚福气,邀到千金贵人到此。”文新便称谢了他。是夜老儿自卷了一领秧荐,往船头上和衣而睡。邵十州和老妈在后梢睡了一夜,并不曾合眼,暗想这两个老人家,是一对朴实老人,可以暂处,不如多许他些金银,就央他船送到苏州,只说去寻娘舅,待到苏州时,再想个脱身之计。算计已定,到天明就向老妈说道:“奴家孤身落难,蒙公公并婆婆相留,此恩不浅,愿将白金十两,送与你为薪水之资,敢烦婆婆对公公说,相求连夜送我到苏州,若寻得着我家娘舅时,十金之外,另有厚谢。”那老婆见说有十两银子,喜不可言,满口应允。东方未明,先起身到船头上,一五一十把小姐的话,与老头说了。老头儿听了,拍手得意,忙爬起来,前去解缆,对婆婆道:“你去后梢回禀小姐,我两个送她到苏州,访她舅爷便了。你快拿橹,放些老本事出来,送她到岸。弄得那话儿到手时,有一两年好醉哩。”那老婆笑骂道:“老贪嘴,棺材本也不顾,单单只顾你这醉鬼罢。”口里自说,脚儿自行,走到梢后回复小姐。装起橹就摇起来。老儿放了篙子,也来梢上帮着老妈出力赶行。到第二日午刻,已到浒墅关,十州在后梢上就打点与那渔翁谢仪。在里衣内取出带来的一包碎银,约有四五十两,包底下隐隐有个封筒,取起看时,窃自骇异,却是向时李虚斋授他父亲的小封筒儿。心下想道:“这个封筒父亲拆了一个,剩了三个,如何却在我身边呢?我晓得了,李虚老原说有急难处可开着,如今我该诉一个来看。”就一手取一封拆开。上写道“可问嘉兴福寿庵”。
  十州看罢,思了一回道:“如今且再调个谎,只说有乳母在嘉兴出家,或者福寿庵是个尼姑堂也未可知。”又行了好一回,渔翁叫道:“小姐,如今将到虎丘了,不知令舅爷在何处住,好打点去寻问。”十州道:“难为你两人辛苦送我到这里;我娘舅还是四五年前在这里住,如今年久,不知在也不在。我还有个乳母唐氏,出家在嘉兴,曾晓得她住在一个福寿庵里。我心也倒要寻她,但不知嘉兴离此有多少路。烦你老人家送我到彼处更好、我还有十四五两碎银在此,尽送与你,你意下如何?”那老儿满面堆下笑来道:“怎么要你许多银子,嘉兴也是两日可到,不劳小姐置念,我送你到彼处便了。”
  果然不两日间,傍晚时候,已到嘉兴。那老儿逢人就问福寿庵在何处。有人对他说:“在南门外三里桥竹林里便是,是个女菩萨修行的庵。”邵十州在后梢听了欢喜:“是女庵,我好权且埋迹了。”不一时,船到三星桥,渔翁便向岸上人道:“大官人,我要到福寿庵,从哪里而去?”那人用手一指道:“就在这茂林里。”那老儿欢喜,将船依岸,系了缆索,叫老妈送文小姐上去。倒是十州恐有不便处,就将一包十三四两银子,递与老妈说道:“一路劳你夫妇远送,今庵已在面前,不须你同去了。”夫妇两个欢喜接了,就扶文小姐上岸来。十州独自行到福寿庵,只听晚钟初动,木鱼声响,是庵里做晚功课了。十州上前看时,庵门已闭,将手推了三下,就有人出来问道:“叩门的是谁?”那邵十州款款地应道:“是我。”
  里面听得是女子声音,就去取匙开锁。门声响时,却走出一个老道姑,手中提着钥匙锁把。一个女童提着灯笼向十州脸上一照,那老的叫声:“哎呀。是一位南海大士。缘何夤夜到此?请入里去。”十州进了山门,她们依旧将门锁了,引十州到了宝殿。中间供着三尊古佛。十州合掌礼拜了。先是当家老尼过来相见,其余有七个来见礼,分宾主坐定献茶。那老尼问道:“女菩萨,高居何地?何事光临?”十州答道:“奴家姓文,洛阳人。父亲文成章,三年前苏州生理,一去不归。母亲暴卒身亡。家兄文炳,先因念父亲,遂同一房家人,携了奴家,乘一只商船来,一路访问。有人说老父抱恙武陵,随又远去跟寻至此。不意昨晚货船被盗,家兄与家人夫妇俱遭害了。贱妾跳入水中,幸遇渔翁救起。想是生前造孽所致,欲向空门看经礼佛。那渔翁说福善庵是贵府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