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孩子心性,说着鞑子两字,脑子也是疼的,那里敢真个与他打仗?至于袭苏州,救江阴,恢复江南,建中兴事业,都是外面浮词,其实梦也不曾做哩。所以时敏之言一人,就主意提兵到常熟,只要算计拿住严栻,要绑要杀,拷打起来,到底只是拘留不放,做当头的一般,不怕他不把通县钱粮尽数解到船上来。若只要严宦身家性命,又是小事矣。


  第二十一回

  李家桥严进士受缚慧日寺胡泥水张威

  身是堂堂宰相孙,状元爱婿甲科尊。雉离兔网遭奇辱,忍气吞声莫雪冤。

  后拥前呼耀故乡,小人得志愈夸张。华居亲手虽能造,古刹权当昼锦堂。

  李家桥去北水门外三里,严子张、时子求俱有庄房在马。时七月初二日下午,义阳王一到福山,遂令胡来贡统甲士千人,连夜袭取常熟,首捉严栻。

  是时严子张但知义阳王已至港上,茫茫单舸出谒。且来贡发兵军机甚密,只道合兵共图进剿,那晓得其中狡谋。将近黄昏,恰遇来贡军马于桥下,出其不意,顷刻被擒,即绑缚于子张庄上庭前草中,非刑拷打。兼之蚊蚋攒唼,受苦一夜。可怜一个黄甲进士,一腔忠义,倒把来驷马攒蹄捆了。次日直解到福山舟次,义阳王责严子张私征国课,积草屯粮,意欲造反一班鬼话,其实并无一句入得耳的。子张再三分辩,只是几番喝令要砍,李太傅、顾三麻子等一班人在旁,做好做慊,假意禀复讨饶,才说道:“只要把县里钱粮尽数解来,方饶汝性命。软留在广善庵中,待钱粮解到日发落。”

  胡来贡既擒严子张,恰像强盗拿住主人翁把来为质一般,火辣辣宽心进城,扎营慧日寺中。县里百姓正是蛇无头而不行,那个敢来惹他?慧日寺在县治之西,地面极其宽敞,来贡扎营于此,尽取子张所造御敌军器及大炮,摆列左右,严设护卫,安排牙爪,耀武扬威,刑人杀人,惟意所欲。以泥水匠出身微贱之辈,玉带乌纱,身乘八轿,前呼后拥,小人荣之,君子鄙之。

  第二十二回

  犯众怒孟立殒枪尖跳营头陆三死刀下

  世乱纷纷民命轻,嗟哉孟立殒刀兵。由来众怒不当犯,言逊宣尼戒甚明。

  陆三武艺邑称精,得罪无非是跳营。利刃一朝尸壮士,忌才自昔事难成。

  常熟县承平日久,那里见平白地杀人。闻有陈孟立者,原系旧族,乡宦俱是亲戚。也曾以异路前程官做卫经历。平日方巾阔服,家道颇饶,遇事敢言,不怕别人招怪的。他见众人排严乡宦为首,谏劝道:“常熟弹丸之地耳!

  清朝势大,只宜着人到彼讲和,观其动静,若遽起兵,是运螳臂挡车也。”

  乡兵恶其挠众,指称他是奸细,为敌人作说客的,一声呐喊,枪尖都团团对了他,登时戳死在县场上。

  又有陆三者,习拳棒后生也。初与胡龙光往来,后投严宦部下。子张爱其武艺,署为都司。及子张被擒,来贡方坐慧日寺张威,陆三不该乘马导从在大街上经过,被来贡差兵捉住,责其跳营之罪,顷刻斩首于香花桥上。凡此皆杀机方动之兆也。


  第二十三回

  行赈恤结欢腐儒托助饷搜括富户

  巧计横行常熟,先将公道欺瞒。从来措大号穷酸,五斗志得意满。虞邑家家巷哭,黉门个个腾欢。任伊凶恶事千般,吃饱是非不管。

  《西江月》

  起义先谋黩货财,军前助饷诈端开。乡城但有银钱者,锁缚鞭笞悉受灾。

  大约此辈小人得志,岂是做好事的。胡来贡一到县首擒严子张,撤去通邑保障,又略无进守战退实着,尽变易子张所立之法度。窃恐公论出于学校,酸丁措大必有起而议之者,于是出告示开仓赈恤,凡的系寒儒,每名给米五斗,着学中开报花名,按册领支,计通县在庠生员大约五六百名。除有家资存体面者去其一半,大率三百余人,不过费米一百五十石,而通学欢呼,惟知称功诵德,并无出头露面议论其非者,真可笑也。

  来贡既箝腐儒之口,遂大肆其恶,括取在城、在乡富户、富商银钱、布帛、米麦、花豆,军前用度,名曰“助饷”。凡来贡名帖到门,识时务者连夜央亲友说合馈送,方保太平;间有悭吝者,登时锁缚,百般吊打,炙诈不婪,其欲不止。又有地方小人乘机投了胡家营,仗势报怨生事,被炙诈者不可胜计。总之来贡住县不上十数日,合县如同鼎沸矣。


  第二十四回

  救保障万姓号冤行间谍贤绅脱难

  公道从来不可移,义阳乳臭被人欺。忠良险作刀头鬼,犹赖乡城口似碑。

  为质羁囚广善庵,奸人施计不胜贪。天教侠士机谋遂,罗网须臾脱笑谈。

  义阳王既擒严子张,百姓闻之号泣,随至福山,在军前称冤诉枉者,三五日间络绎不绝,每日以千计。且有敢死之辈二十余人,如曹行素、陆四等时刻不离左右,甘心代子张受笞。义阳王喝令要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