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若被异族得去,那时中国可要真亡了。卿等试思救中国要紧呢?还是救朕社稷要紧呢?”群臣听了,垂泪不能答。陆秀夫道:“圣上垂虽然是种族大义,然臣等正为欲诛异族,非奉卫王不可。盖如今四海臣民义旗所举,莫非勤王之师。万一圣上一旦不讳,臣等复弃卫王而不奉,则四海人心将土崩瓦解,谁复愿供驰驱,效死中原为种族之竞争呢?”帝昰听了,默默半响,叹口气道:“咳,听卿等好自为之吧。若卫王可奉,固甚善;苟不足为,愿卿等无忘朕言吧。”群臣听了,皆呜咽不能对。

  已而帝昰忽觉得一阵头昏眼花,当时晕过去了。只吓得皇太妃和宫嫔等一齐上前喊救,群臣见了只得暂退出来。这里皇太妃和宫嫔等足足喊叫了有半个时辰,帝昰才悠悠气转,哼了一声,微睁双眼,把皇太妃看了一看,又闭下去了。皇太妃垂泪问道:“你此时身上觉得怎么样了?”帝昰闭目皱眉,把手摇了两摇,似乎不爱说话的光景。皇太妃无奈,只得又叫进两个御医来,诊了脉。那两个御医都晓得帝昰的病体是不中用了,却不敢说出来,只得勉强斟酌了一张方,无非是人参等物,强提精神罢了。到得午后,帝昰已晕了五六次了。群臣再进来问安时,帝昰已是不能说话了,只呆呆睁看着张世杰、陆秀夫两人,不住的流泪而已。张世杰垂泪道:“圣上放心,不必忧念。微臣一日命在,终不任那虎狼肆毒中原便了。”帝昰听了,微微点了点头,遂闭了双目,半晌毫无声息。皇太妃见了,心中十分惊疑,便一连叫了几声,只见帝昰紧闭双目,如不听见一般。皇太妃急走过来,向帝昰脸上一摸,原来早已气绝了。皇太妃登时抱头大哭,群臣也一齐跪在床前痛哭了一回。张世杰便向陆秀夫道:“大事要紧,我们休得只管哭。”当下群臣一齐退出来,张世杰便和陆秀夫分头去料理丧事。可怜此时虽然是皇帝登遐,却还没有那富贵王侯的气象,只见宫车寂寂,宫女守灵,百官举哀,三军服素而已。

  当下含殓已毕,张世杰、陆秀夫两人便大会群臣,议立新君。张世杰先叫群臣各说了自己意见,然后好酌议。哪里晓得群臣多半是贪生畏死的,他起初奉立帝昰时候,一来是逃生福建,故暂依帝昰,以搏爵禄;二来是冀望文天祥、张世杰两人能够恢复故物,自己也得占个麒麟阁上的末座。如今见文天祥、张世杰两人师出数年,毫无寸效,便也灰了这奢望;而且这数年来奔波海上,受了多少艰难颠险,以此便也不恋爵禄,倒愿做个一介平民,还得逍遥快乐,修养天年,于是便皆纷纷告退。也有辞说年老无才的,有辞说多病不胜任的;有几个稍具人心不敢怛然告退的,不是说将少兵微恐不足用,便是说卫王年幼须另择长君。张世杰听了,大怒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况且你们皆身受爵禄,奈何当此国步艰难之际,都想卸任而逃?你说是多病不胜任,你早就该辞职了,为何到今日才想卸任呢?若说是年老无才,你当初就不该奔往福州、应命受职才是呀!你既受了爵禄,今日便非你修养天年之时了,无论你如何老病,如何无才,都要舍死报国才是呀!你是身受重爵厚禄的,若临难而逃,那些士卒们又当如何呢?那些平民起义的更当如何呢?”说得群臣默默不敢作声。只听得陆秀夫又说道:“诸君虑兵微将寡,岂不知古人有以一旅一族成中兴的吗?况且师克在和不在众,诸君苟能同心协力,何愁大事不济呢?卫王虽然年幼,乃度宗皇帝之子,名正言顺,正自当立,诸君奈何欲另择长君?况且如今诸王已尽,更有何人当立?即使有人,又当置皇太妃、卫王于何地呢?”群臣听了,默默无言。张世杰却立起来大叫道:“今日之事,已无可议,惟有大家奉立卫王,同心协力,共雪国耻。

  敢有不用命者,请受吾刃!”说罢,左手按着腰间宝剑,怒目而视。群臣见了,只吓得一个个俯首股栗,诺诺连声。当下张世杰、陆秀夫两人便领着各臣进帐来见皇太妃,请奉卫王正大位。

  却说皇太妃此时正坐在那里对着宫嫔悲泣,那卫王此时才八岁,也立在皇太妃身旁垂泪。群臣见了皇太妃,陆秀夫便奏道:“天下不可一日无君,请卫王速正大位,以安人心。”皇太妃垂泪叹口气道:“罢了,罢了,想我宋室气运已尽了,卿等速速各自为计吧。”张世杰厉声道:“太妃奈何屡以‘气运’两字阻臣下的雄心?天若果有知要亡我中国,为何不速将微臣性命取去?那时就听他把中国灭亡,微臣也不能管了。今侥幸微臣三寸之气未绝,终不信天能灭亡我中国!况且太妃不见文丞相檄书到处义旗四起吗?志士苟未死,天命何能为?那怕他把中原灭尽,草泽英雄揭竿而起,如陈胜、吴广之徒,犹能灭秦于天下已定。何况如今中原未尽,志士犹多,以志士之热血,足与老天抗衡。天纵欲亡中国,其如志士死不尽何?太妃命臣等速自为计,臣等计之已熟,惟有奉立卫王最为得计。请太妃不可信那天命,被‘气运’两字缚住雄心,辜负了四海志士的热血,岂不可惜吗?”皇太妃默然半晌道:“虽然如此,但卫王年幼,一误不可再误,卿等不闻亡君帝昰之言吗?卿等既然欲为国复仇,须另立长君才有济于事啊!”陆秀夫道:“但须臣下同心,何论君年长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