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外面不提起罢了。
  过不到半月,县里原差又下来了,为的是中不满所欲,又告了一张呈子②,说闵家的产业,都被邹必大吞吃了。邹必大现在捐了一个五品顶戴,年纪也够了七十,当时听得这回事,便依老卖老的扶着拐杖,戴了顶子,邀了各店里的管事人,捧着那些造好的假帐簿、假合同,并假分收据,一直到案。这回邹必大是晓得辣手的了,便不同上次一样不肯花钱,等到各处布置好了,过了一堂,又因为中从前答应人家的钱,要打对折,人家愤怒,所以中竟是输了官司。邹必大欢欢喜喜的回到家里,等到诸事有点头绪,便同陆士凤等架着孙氏去府控。孙氏既已得所,也不想再争这口气。倒是邹、陆几个人不服,只得同了启后一径进府,花了钱,递了呈子。等到挂出批来,邹必大去看了一遍,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气。原来上面写得是:“此案已经该县堂讯断结,两造允服,何得复行砌词混渎,不准。”大家晓得照例规矩,只得又切切实实的进了一张呈子,还有陆士凤诸亲友的一张公呈③。不上几日,又批了出来。批的是:“异姓乱宗,律有明禁,肆口污蔑,法亦难宽。究竟有无枉断,启后是否闵叔纯之子,仰该县再行提集人证,秉公集讯。孙氏即率同启后投县听候质讯可也。”又批邹、陆的禀道:“闵孙氏控闵中谋夺家产一案,该生等既系证人,何以该县集讯时并不明白禀报,辄以业经断结之案,砌词妄渎,殊为不合。现在已批该县重行提讯,该生等迅即回县投候质证可也。”大家看了,面面相觑,只得又替孙氏递了一张禀求亲提的呈子,奉批:“闵孙氏一再渎控,具见刁狡,不准。并斥。”邹、陆等到此也没得法,算是死了心,无精打采的一同回到家去。
  必大因为这件事是翻不过来,又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就找了启后的丈人,当着陆士凤,又请了几位公证人,把前头运出来的家资,一齐交还启后。只说是从前合本为商,此时不忍他子孙没饭吃,贴补他的。大家号了字,画了押,上了帐簿。又候着先后任交卸的时候,上了一张公呈存案,免得日后饶舌。又请了一位有名的先生,教启后念书。等到启后重振家门,邹必大、陆士凤已是久归道山的了。闵中虽是得了这些家私,无如地方上都不把他当人,当面讥讽背后辱骂。中实在站不住脚,便把产业变卖了,搬到外省去住。不知道是安富尊荣子孙鼎盛,还是飞灾横祸,瓦解冰消,但从此是没有音讯了。
  欲知还有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①得意———指干事情。这里指在闵府工作。
  ②呈子———告状的状词,相当于现在的“控告书”。
  ③公呈———这里指打官司的“证词”之类。

  第三十三回  闹除夕烈焰冲天 入地狱奇寒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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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浙江湖州府底下有个泗安镇①,虽比不上四大名镇,却也有一二千户人家。那泗安镇在万山之中,出产却甚富饶,就是煤、柴两项,一年也有若干银子。镇上的百姓,大半是靠着这两项营生的。那年大年三十,家家都在敬神,爆竹的声音,彻于远近。忽然半天里红光发现,就这红光里,夹着一片哭喊之声,大家才知道走了水②。打听来打听去,说是城隍庙间壁一条弄堂里有座小饭店,饭店里夫妻两口连着一个伙计,共是三个人,不知如何起的火?道言未了,那火更着得凶了,刚刚北风大作,火趁着风的势呼呼价响。大家都说了不得,了不得,只怕要烧过街来。一霎时只见许多人掮着箱子,卷着铺盖,跌跌撞撞的直冲过来。还有些人敲着锣,抬着水龙,挽着笆斗,赶过去救火。不多一会,一声吆喝,两个夜役,几队火把灯笼,后面带着十来个挠钩手。当中这位,一双鼠目,八字燕须,戴着红缨帽子,穿着马褂和开气袍子③,足下靴子,这人便是泗安镇上的巡检司大老爷。大家都说好了好了,官来了,带着挠钩手来了,这火便救得下了。巡检司大老爷到得火烧场上,轰散了闲人,远远地摆下一张皮踏子,巡检老爷坐下,吩咐救火。那些挠钩手等不到吩咐,早已赶上前去,拆椽子的拆椽子,拆墙头的拆墙头,把火路隔断了,火便渐渐的低下去。水龙止不住的浇水,浇的只是冒白烟。大家把心放下,说幸亏这么一下子,不然还了得。
  巡检司大老爷看救灭了火,便吩咐差役去查谁家起的火。差役奉命去了。霎时,锁了一个人过来。一个把这人牵着,一个上前来回大老爷的话,说:“火是兴隆饭店里起的。老板叫做王长胜,夫妻两口子,火起后不知去向。这是伙计叫做朱四,请大老爷问他就是。”巡检司大老爷点点头,众人便吆喝着朱四跪下。朱四生平没有见过官面的,伏在地下筛糠般的抖。巡检司大老爷问:“你是叫朱四么?”朱四回答:“正是。”又问:“火可是你店里起的?是怎样起的火,快快的讲来。”朱四哆嗦了半日,才说道:“小人不知道,小人不知道。”巡检司大老爷便骂:“混帐!火在你店里起,你有什么不知道的,明明是狡赖,掌嘴!”才说得一句,早有一个差役拿出皮掌子,一手掀住了朱四的头,一二三四五的打了五个嘴巴,早打得朱四杀猪价般的喊。差役们又催他快说,朱四道:“小人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