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辱尊听。”

正在说着,书童取来文具等物,璞玉铺纸构思,月江笑道:

“听说贵公小时作《白云》诗,挥笔成章,现在写《红叶》诗,何以迟迟不落笔?”璞玉笑道:“这并不完全因为文章有长短,大概小时候犹如旭日东升,光芒四射。人近中年,则明镜上落了尘埃,比起以先就有些浑浊不清了。”说完又细致地推敲—番,写出一首。月江拿过来一看是:

秋风报寒讯,长林雨落红。

月江道:“‘雨’字虽可雪雨同用,但这诗写的是叶,似不如改为‘雪’字更确。”说完往下看:

何当四月景,尽绽三秋浓。

梳妆颤花貌,抹脂悦谁容?饱经风霜苦,粉颊愁几重。

月江连连点头称赞,二人从此结了金石之交。

那日饮茶谈心,心情畅快,依依惜别。

次日果然传来贲夫人即将来到的消息,杜敬忠先到住所铺设毯褥。贲侯叫璞玉亲自去迎接,并说:“到了大喜的日子须去梅峪接亲,不能两处迎亲,今天去迎接就完成了亲迎之礼。”璞玉领命,换了衣服,领了随从,骑马出门到了江边。这时贲夫人已经下船坐上了轿子。

璞玉下马跪拜,贲夫人见璞玉亲迎,非常高兴。璞玉回答了贲夫人的问话,骑马走在前头,因今天这个日子,不便去后车见盛粹芳。这时一群车马直向杭州北门而来。

贲府门上虽然张灯结彩,只因今天不是正日子,没有奏乐。龚高、杜敬忠等迎出门来,招呼着将贲夫人的轿子抬进二门之内,盛粹芳的轿子则照直抬进桂香斋。

贲夫人见着兄嫂悲喜交集。熙清也上前拜见,贲夫人拉住她的手喜笑言欢。贲侯兄妹在处吃饭,叙谈小时候的往事。贲侯忽然问道:“外甥孟瑞怎么没有领来?”贲夫人道:“正在学房读书,恐怕耽误了功课,再说他年纪还小,领来也没事干。”正在说话,金夫人已将桂香斋的行装物件儿整理安顿妥当,走了进来。

贲夫人起身礼让。金夫人忙笑道:“姑太太怎么越老越多礼了,过去可不是这样儿。”

贲夫人笑道:“过去我当妹妹的有点对不住嫂子,也不大要紧。现在成了亲家,把闺女交到您的手里了,不勤拍着点怎么行呀?”这时不仅众人大笑,连贲侯也笑了。

宴席散了,晚上贲夫人去桂香斋住宿。从此离大喜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到了八月初,贲府的管家们忙得不亦乐乎,有的叫工匠糊房子,有的写喜联,有的准备宴席,有的编写剧本,一桩桩,一件件该忙活的事儿,全府上下都在忙着。

里院的婆子们、姑娘们各人忙着各人的针线活儿,各自准备各自穿戴的东西。有的通宵达旦,废寝忘食。金夫人的丫头三妥一看,五福准备的是红贡绸碎花夹袄,上翠绿缎绣花坎肩,红绿相配,特别显眼漂亮。想起自己穿的莲花紫薇缎苹果绿长袍,虽说是崭新的,但上边没有罩的坎肩。猛地想起福寿姑娘有一件古绣大红绡呢短坎肩。那年在熙姑娘婚礼宴会上只穿过一次,以后再也没看她穿过,想来定是簇新的。要是把它借过来穿上几天,自己的绿旗袍可就显眼漂亮了,跟五福在一块儿也不致于让人比下去。因平素和福寿挺亲近,好说话,就到西厢房去找她。正好福寿不在家,只有璞玉一人在里屋背着脸儿站着,整理他那年从旧坟里头找到的琴默的画像和诗义。璞玉看见三妥,问她有什么事儿?三妥说没什么事儿。到了外间,小丫头灵玉抬了抬下颏,暗示她福寿到那边去了。三妥又忙来到东耳房里,熙清、福寿、玉清三个人正在那儿坐着说笑。三妥一见玉清没敢出声。玉清转过身来问道:“你不在太太跟前,到这里干嘛?”三妥没办法,说了实话。玉清啐着说:“呸!看你这小狗崽子!针线活你不学,学打扮你可想得全。不用动福姑娘的,我有个红坎肩,到那时候给你穿。你快上太太跟前去。没准儿叫人了。”三妥高兴地跑了。

福寿道:“大喜的日子愈来愈近了。近些日子我们还没去看盛粹芳姑娘呢。住在一个院里,那么亲近的姑娘,还得等到新婚那天才见面不成?”

玉清笑道:“我听婆子们说她开了脸以后,比以先更漂亮了,这两天之内她怎么能来这儿?”

熙清笑道:“她不能来,咱们还不能去看看?她要是怕羞忸捏,我可以挑嫂子的礼儿,说几句笑话臊她。”说完三人一起带着莺歌、子规从东耳房出来,进了角门往东拐,绕过里厨房的后面,进了夹道往南走,从桂香斋院子的后门进去。

原来这桂香斋是三间正房,一明两暗,熙清等进了中间堂屋,东间撩下了竹帘,贲夫人正睡午觉。西间屋挂着软烟罗的帘子,盛粹芳正在那儿坐着。

莺歌从西间屋出来看见熙清她们,忙笑着打帘子。看来盛粹芳没擦胭脂粉,将头发绾在一边,上面插着桂花,身穿纱衫,手里拿着长烟袋竽,脸上带着怕羞难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