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大叔打算。如今咱家过活,头一件是千万休少了奶奶的腥荤。夏天只要凉快地方。冬天炉中炭火,床上棉褥。剩下的人,粗茶淡饭都可行的。只要大叔叫兴官念书,即如做豆腐卖,生豆芽卖,我也情愿在厨下劳苦。”绍闻笑道:“谁去卖哩?”冰梅道:“王中可以卖的。若是邓祥、蔡湘,俱不肯卖。至于双庆、德喜,那一发不相干。”绍闻叹道:“将来我弄的有几天豆腐、豆芽子卖哩!灯油已尽,咱睡罢。明日再商量。”
  于是解衣就寝,那栖埘栖桀的鸡儿,早已高唱起来。
  却说次日早饭后,已有几个索讨的,绍闻无以为偿。那催账的奚落,只得受了几句。
  又过了一天,却早夏鼎在门前推敲。双庆开门,夏鼎带了一个小炉匠,挑着担子进来。双庆道:“这是做甚的?”夏鼎道:“你家大叔要做几件铜器家伙,托我代寻的匠人。你向后边说去。”双庆到东楼前说:“前边有客。”绍闻在楼窗里伸出头来,向下问道:“是谁?”双庆道:“不过是隍庙后,还有谁哩。还跟了一个小炉匠。”冰梅扯住绍闻道:“你就说你没在家,叫双庆开发了他罢。”绍闻向双庆道:“你就说我没在家。”那知楼高声远,已透到夏鼎耳朵里。双庆出来到客厅,方欲开言,夏鼎道:“楼上叫你说他没在家,是也不是?”双庆道:“好耳朵!”夏鼎道:“也不是我耳朵尖,是你大叔天生贵人,声音洪亮。快出来罢,你就说立等着说话。你家也没有可拐的东西了,怕什么?”双庆回来说:“他不走,一定要见大叔哩。”冰梅在楼上说:“真正没在家,你回复不了?”
  这夏鼎早在东角门口嚷道:“出来罢,不必推三阻四的。”巫氏听见,叫老樊对说:“小孩子日子浅,不用惹生人喊叫,你出去答应他,就在前边说话罢。”绍闻只得下楼,来到厅上。
  夏鼎道:“你前日把两个破军星圈在家里,惟恐人知。今日正经增福财神到了,你却又推故不出来。你今日没一个钱,你会怕。等盛大哥回来,还了你银子,到那时你再怕,怕的也有个道理。你跟我上账房来。”
  到了账房,铜匠正在那里端相墙垣高低,门户曲折。见了绍闻,为了个礼儿。夏鼎道:“此人姓何,名叫许人。你要什么铜器,碗、盏、碟、匙,都会做的奇巧。”绍闻道:“旧的已坏,新的又做不起。”铜匠道:“旧的用不得,正好销毁。放着没用,毁了却有用。我渴了,取盏茶吃。”绍闻即叫双庆取茶。铜匠见无人在前,说道:“此处可挖炉,这边可以开洞。锁住前门,正好动手。”绍闻道:“这话我俱明白。但我听说铜烟厉害,不能遮藏。兼且铜臭薰人,恐四邻不依闹出事来。我万万不敢。”夏鼎道:“铜臭是至香的,四邻都占光彩,倒不好么?何老哥,你把新钱取出,叫谭贤弟看看。”何铜匠果然取出二百钱来,绍闻看见轮廓完好,字画分明,心里又有些动火。铜匠道:“相公不必害怕。我不过占住这所房院,出锁入锁,每日在街上赶集做生意。到晚回来,你有铜,我便与你铸,算我的房租。每夜不过做百十文,又不开大炉,怕甚的。”
  夏鼎道:“还有一处大乡宦宅子,此时主人不在家。等回来时,只用俺二位举荐,大大做一番:办铜的办铜,买铅的买铅,贩钱的贩钱,那时才大发财源哩。如今不过小敲打儿,够谭贤弟每天买青菜就罢。”
  绍闻本是一个心嫩面软的性情,况且利令智昏,人情难免,心中便觉前夜与冰梅所说的那话,有些过火。又想盛公子回来,此事有八九分必做,他的门头儿大,宅院深邃,满相公又诸事通融精乖。此时若打断了,盛宅大做的事,便难接绪推许。胸中一转,不觉说入港来。
  却说冰梅怕有铸钱之事,见双庆回来,便问:“你忙什么?”双庆道:“前边要茶哩。”冰梅道:“你且往前边听听,是说什么。我叫老樊与你送茶。”双庆即到账房窗外听的明白,回言隍庙后是说铸钱的话。冰梅心中害怕,却也无之奈何。
  方欲叫双庆请大叔回来说话,恰好王象荩提了两个罐儿,送来腌的咸菜,又一篮柿子。冰梅有了主意。王象荩到堂楼,把菜交与王氏,说:“这菜园的茄子,俺家用醋酸了一罐子。这是一罐子酱黄瓜。送与奶奶下饭。”王氏道:“叫你家费心。小女儿长的高了?”王象荩道:“也会改畦薅草。大叔哩?”
  王氏道:“前边有客。”王象荩道:“兴相公哩?”王氏道:“在东楼上念书。”王象荩道:“好,好。我还与兴相公漤了一篮柿子哩。”遂走到东楼门,听见兴官果然在楼上念书,喜之不胜,叫道:“兴相公歇歇罢,下楼来吃漤柿。”冰梅计上心头,拉着兴官来接柿子。近到王象荩身边,悄悄一句道:“前账房要铸钱。”兴官已接柿子在手,冰梅亦拉的上楼去了。
  这王象荩听这一句话,打了一个冷颤。心中想:“这该如何处的?”却见双庆提着茶,说:“王叔好呀!”王象荩道:“前边是何处客?”双庆道:“隍庙后哩。”王象荩道:“隍庙后是谁?”双庆道:“瘟神庙邪街。”王象荩方知是夏鼎。
  王象荩拉住双庆道:“他又做什么哩?”双庆道:“我不说,你去看看何妨。”王象荩道:“还有什么人?”双庆道:“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