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肉去。
  不多一时,酒肉一齐拿到,却不见了珍珠串。少时,自后而出,细皮鲢道:“珍大姐,你往那的去了?”珍珠串道:“我前一番在此搅扰,岂有不到后边谢谢的道理。”貂鼠皮道:“人不亲行亲,只怕是后边有人领教哩。”夏逢若道:“胡说起来了。”白鸽嘴道:“你输的没了钱,不干这事,你会做啥?只怕再迟几年,连这事还不能干哩。”大家又是轰然。夏逢若道:“院子皮薄,若听见了,要骂你哩。”貂鼠皮笑道:“咱把熟食撕开罢,我委实的饥了。”夏逢若道:“几年没吃饭?”
  貂鼠皮道:“实不相瞒,我与人家说了一宗媒,挣了一千多钱。运气低了,一场输的净光,剩下十二文,气的我昨日一天没吃饭。”白鸽嘴道:“如今奇事极多,赌博人有了气性,日头就该从西出来。”须臾,将熟食撕了五六大盘,乌龟把酒烫热,连男带女,六个人共桌。珍珠串略动箸儿,这几个一场好嚼也。
  珍珠串看见一起穷帮闲,明知没油水,说道:“我困了,我去小奶奶床上躺躺去。”貂鼠皮道:“‘二仙传道’去罢!”珍珠串瞅了一眼,笑的去讫。
  夏逢若道:“倒了灶!遭了瘟!像是搬家时候,没看个移徙的好日子。自从搬到这里,眼见得是个好营运,几家子小憨瓜,却也还上手。偏偏杨三瞎子把管九打了,那管小九虽说当下和处,其实他何尝受过这没趣?”如今也不来。鲍旭回他本县里,一块好羊肉,也不知便宜那一伙子狗。贲浩波或者这两日就上来,只是他赌的不酽。谭绍闻如今又重新上了学,改邪归正,竟不来丢个脚踪。我又运气低,放头钱都会飞,自己赌又会输。这小串儿,不是他避事,还请不来哩。如今家中过活也窄狭,又不肯放的珍珠串走。怎的生法弄几把手来,再生法弄几串钱,抽些头钱,大家好花消费用。您认的人多,难说偌大一个省城,再没了新上任的小憨瓜么?”貂鼠皮道:“有,有,有。南马道有个新发财主,叫邹有成,新买了几顷地,山货街有几分生意。听说他儿子偷赌偷嫖。这一差叫白鸽嘴去,他住的近,叫他勾引去。”白鸽嘴道:“那不中,早已张大宅罩住了。”夏逢若道:“谁呀?”白鸽嘴道:“老没么。”夏逢若道:“老没?”白鸽嘴道:“没星秤——张绳祖。”夏逢若道:“这老脚货是皮罩篱,连半寸长的虾米,也是不放过的。”
  白鸽嘴道:“听说周桥头孙宅二相公,是个好赌家。”夏逢若道:“骑着骆驼耍门扇,那是大马金刀哩,每日上外州外县,一场输赢讲一二千两。咱这小砂锅,也煮不下那九斤重的鳖。”
  细皮鲢道:“观音堂门前田家过继的儿田承宗。他伯没儿,得了这份肥产业,每日腰中装几十两,背着鼓寻捶,何不把他勾引来?”貂鼠皮道:“呸!你还不知道哩,昨日他族间请了讼师,又在新上任的边老爷手里递下状了,又争继哩。他如今也请人作呈状,他如何顾着赌博?”细皮鲢道:“若是十分急了,隔墙这一宗何如?”夏逢若道:“一个卖豆腐家孩子,先不成一个招牌,如何招上人来?”即如当下珍珠串,他先眼里没有他,总弄的不象团场儿。惟有谭绍闻主户先好,赌的又平常,还赌债又爽快,性情也软弱,吃亏他一心归正,没法儿奈何他。”
  貂鼠皮哈哈大道:“寻个窟窿儿下蛆,就不算好苍蝇。只要他色盆、宝盒上经过手,他一经过手,我就有本事用‘捆仙绳’捆下他来。”夏逢若道:“呸!不是这作难。若说叫谭绍闻下路,我的本事就不用借。只是他如今从的一个先生,不惟能管他的身子,竟是能改变他的心。我前日见了他,才说到赌上,他不容分说,就是几个咒。他还念了一首诗,我也不爱听,是先生与他做的。他是誓不再赌博的。”貂鼠皮道:“他不赌博,他还赌咒,这就是还有点赌意。何不先生法叫他师徒开交?我且问你,他这先生你见过不曾?”夏逢若道:“我在街上远远望见过,走路时也戴着眼镜。”貂鼠皮道:“这是近视眼,这就有法了。他是正经人,我便生个法儿叫他离庙。”夏逢若道:“井水不犯河水,怎的开发他的先生?况且素无仇冤,你该怎的?”貂鼠皮笑道:“俗话说,破人生意,如杀人父母一般。他把谭福儿能以教的不再赌博,就是破了咱的生意,这就是杀了咱的父母,还说没冤没仇么?”夏逢若道:“你该怎的生法?”貂鼠皮道:“从来正经人最护体面,我弄几句话熏他,叫他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对人说不出,心里暗生气,他自己就会走。”夏逢若道:“他若是不走呢?”貂鼠皮大笑道:“罢!我明日胡乱去试一试。”夏逢若道:“你到底怎着,你先对我说说。”貂鼠皮道:“我说他看了我的老婆。”白鸽嘴道:“发昏!发昏!你是光棍汉子,你的老婆在那里呢?”貂鼠皮笑道:“我前年在吹台会上,看中了一个女人,我已定下来生的夫妻。”夏逢若道:“呸!你胡赖说话,看人家耳刮子打脸!”
  貂鼠皮道:“他打不着我,我先没脸。”夏逢若道:“你今生不如人,积下来生。这真真叫个没良心的人。”貂鼠皮道:“我且问你:你如今把枝梢儿也干了,把汁水儿也净了,赖的你不吃,破的你不穿;叫你当乌龟,你眼前还不肯;叫你种地做土工,你没四两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