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是不能久了。”冰梅道:“请医生调治就好了。”说话间谭绍闻进的门来,也知妻妾在说些什么,可惜自己没有说的。
  一夕无话。到了次早,绍闻与王中主仆相见,绍闻害羞,王中也觉的害羞,彼此都无可言。王中也不敢问老贾讨索的是何款项。绍闻也不好说是被人哄醉,输了赌账。王氏只喜娇儿重逢,贤媳无恙,也不大究所以。
  忽一日早起,双庆引了一个差人到前院,手执着一张朱票儿。上边写着:祥符县正堂程,为赖债不偿,反肆毒殴事。据贾李魁禀前事称,谭绍闻欠银五百两,押券作证,赖债不偿,反肆毒殴。
  为此票仰去役,即唤谭绍闻并家人王中,保人白兴吾,当堂质讯。勿得需索,违误干咎。火速。须票。
  谭绍闻看完县票,心中惶恐,不能不叫王中计议。一面安置来役,是不用说的。
  看官试想,绍闻欠债,本系赌账,假李逵有七个头八个胆,敢去鸣官么?原来此中有个缘故,是从绅士结交官长上起的。
  从来绅士盘赌窝娼,一定要与官长结识。衙署中奸黠经承书吏,得势的壮快头役,也要联络成莫逆厚交。就如同那鸟鼠同穴山中一般。程公南阳查勘灾黎,上台委令主簿董守廉代拆代行,这就引出这一事端。假李逵到谭宅放肆一回,惹出合街公愤,几乎挨打。张绳祖已是不敢再叫去催讨这宗银子,又怎甘心放下口边肥肉,因与王紫泥计议道:“谭家这个孩子,去年一次叫他赢了一百两,不过是给点甜头,谁料再不吞钓。前者费了多少计策,承许下多少人事,才按到他身上五百两,他还拿了七两现银子去,竟是偷跑了。那时我真怕弄出人命官司来,又怕跟究出范姑子那一番情节——范姑子上了堂,只用一拶子,定会满口承招。现今程县公是百姓的父母,光棍的阎王,咱两个这不大前程,便要到‘有耻且革’地位。罢罢罢,讲说不起。
  谭绍闻如今回来了,这才把心装到肚里。日昨我叫贾李魁去问他要这宗银子,这老贾全不晓得,问主户人家子弟要赌账,不过是将将就就,哄到手中便罢。这个粗皮狗攮的,不知怎的发了威,惹得萧墙街街坊一齐发火。多亏白存子在那街上开过酒馆,脸儿熟,连推带劝,才走开了。如今若叫老贾再去索讨,这狗肏的有酒胆无饭胆,他又不敢出门边儿。老王你看,若说这宗银子舍了罢,咱连这范姑子四两,夏逢若十两,谭绍闻七两,倒花了二十一两本钱,叫人怎么处?”王紫泥道:“老没呀,张天师出了雷——你没的诀捏了。我问你,咱一向相与官府图啥哩?如今程公不在衙,老董署理印务,他是与咱极相好的,性情活动,极听人说。不如咱如今备下一份礼儿,说是与他贺喜,说话中间就提起这事。不过承许老董一个数目儿,一张票子出来,还怕谭家这娃子赖了这账么?”绳祖笑将起来,拍着王紫泥肩背说道:“俗语云:‘厮打时忘了跌法’。正是有势不使不如无。这一次算我服了你,就这样办。”
  于是张绳祖办了十二色水礼,王紫泥街上买了一个全帖,央人写讫。各人戴了新帽,穿了新衣,脱了鞋换上靴。老贾挑礼盒,竟上主簿衙门而来。传了名帖,送进礼物,只听门役喝了一声:“请。”董公早站在滴水檐前,二人鞠躬而入。为了礼,吃了茶,董守廉道:“年兄光降,已觉敝署生辉,何敢再承厚贶。”王紫泥道:“父母署理堂务,自是各上宪知人善任,升迁之兆,指日可期。虔申预贺,惟祈哂纳。”张绳祖道:“合城已传父母坐升之喜,百姓们家家称庆。”董守廉道:“那有这话。只是堂翁南阳公出,藩台命弟护理,不过是代拆代行,替堂翁批批签押,比比银粮而已。远还有不能胜任之恐。”又说了几句官场套话,张绳祖以目视王紫泥,王紫泥会意,便道:“目下城内有一宗极不平之事,若不告父母知道,就算相欺;若告于父母,又恐父台生嗔。”张绳祖道:“这是父台治下,理宜禀明的事,托在素爱,不可隐讳。”董守廉道:“什么事,聆教就是。”王紫泥道:“张舍亲有个表侄,叫贾李魁,借与萧墙街谭绍闻银子五百两,现有花押文券可证,中人白兴吾作保。这贾李魁向谭绍闻索讨这宗银子时,不惟不给银子,且叫恶仆王中,打了一顿马鞭子。如今贾李魁羞愤之极,情愿只要四百两,余者愿申顶感之情。”董守廉心内动了欲火,连声道:“这还了得!这还了得!只叫令表侄,等我进堂上衙门去,补个字儿就是。这还了得!”两个见话已入港,又叙了几句没要紧的闲话,吃了一杯茶,告辞而去。董公送出,又致谢了盛惠。
  二人出了主簿衙门,到了家中。张绳祖笑骂道:“你怎不说是你的表侄呢?”王紫泥道:“不说是亲戚,岂不是对官长扯淡么?”遂叫假李逵到了面前,一五一十说明,笑道:“炮内轰药已填满,只用你这一点儿就响。”遂即商量,请了一个代书蔡鉴写了稿儿,誊了真,用上戳记,与钱一百文,开发出去。次日假李逵拿着状子,恰遇董守廉上衙,马前递上。准备好打上风官司。
  全不料日方午时,程公前站回到署衙,说老爷已到朱仙镇,日夕便可进署。董守廉原是代签代比,全无交代。出城接着程公,程公问些藩抚司道的话。进城禀见,缴差已完,说了些南阳赈济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