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到他的坟上祈梦去了。今儿恰逢三七之期,适才的情形,你已目睹,也用不着我多说咧。”鸣乾听他这片话讲得怪诞不经,离奇可笑,几乎绝倒。正是:小人贪财心若揭,下流迷信笔难模欲知后事,请阅下文。

  第六十五回贤宾主三更决妙策小伙计半语触霉头

  当下鸣乾对阿荣说:“你这种举动,倒很像小孩子闹玩意一般。讲句迷信话,这头猫既然是你杀的,他与你便有杀身之仇,来世还须猫讨命,怎肯因你祀他为父之故,反来保佑你发财?猫若有知,你去祈梦时,他一定托梦哄你打一个空门,你偷鸡不着失把米,那才算得公道呢!”阿荣笑道:“杜先生,说也不信,杀了猫狗畜生祈梦的人很多,他们哪有我现在这般办得道地。不过杀一头畜生,仿佛派他到阴间去做探子一般,看看筒内做的何字,回来梦中报告,所以不梦则已,梦什么打什么,一定着的,也从未有猫狗讨命,或者作弄人打空门的话。我现在先将他当作祖宗祀奉,这是他同辈中未有的荣典,况彼此休戚相关,他岂有不肯保佑我发财之理。”

  鸣乾听他说得神气活现,又忍不住一阵大笑道:“你这人的迷信,可称谓迷信到极点了。听人说,打花会祈梦,妇女最多,竟有在荒田野地,吊死鬼的坟上露宿求梦的。遇着无赖少年,强奸失节的,时有其事。伤风败俗,官中悬为厉禁。这句话可当真么?”阿荣道:“话虽有的,不过照我看来,一定是他们心思不诚,所以才有外邪侵入,或者竟是幽期密约,冒充花会求梦的,也说不定。若果诚心求梦,心思专注在梦上,就不致干出别的龌龊事情来了。杜先生,你道是不是?”

  鸣乾点点头。阿荣忽然说:“啊哟,讲了半天话,还没问杜先生晚饭用过了没有?若未晚膳,我们这里还有上祭的几色小菜,不嫌粗糙,就请在此便饭何如?”鸣乾道:“多谢你,不必客气,药房中夜饭是早的,你也晓得,我适才吃过晚饭,进城有事,想起你多时未曾到店,现在店中人手异常缺乏,故自己来此看你,顺便问你,大约几时可以出来办事?”阿荣闻说,颇出意外,他自以为经理同事,都与他意见不合,趁他有病,将他的替工辞歇,暗中便是将他职务取消,因此自己知趣,病愈了不再进店。不料今夜经理先生,忽然亲自到门,问他几时可以回店办事,这分明自己的生意尚未歇掉,兼他赋闲多时,穷愁不堪,骤闻这个消息,不啻雪中送炭,惊喜无穷便说:“难为杜先生劳驾,我本来明儿就要来了。前几天病体初愈恐其复发故未进店,现已各色复原,却劳杜先生见问,实在抱歉。”

  鸣乾见他谦虚,暗笑一个人必须吃苦,早先他在药房内,目中无人,对我讲话,也是强头硬脑的,现在好一阵没事做,大约已想起自己的错处,故把脾气变好多了,当时恐防多说话,露出有求于他的痕迹,惹他搭架子,随却站起身说:“这样,你明儿一准到店罢,我打算出城咧。”阿荣诺诺连声,亲自点一根蜡烛,送鸣乾出来,直照他出了弄方回。鸣乾也回自己店中,打算穿马褂出城。他老婆戴氏,见他要走,说:“你往哪里去?”鸣乾回言出城。戴氏道:“你长久没回家了,今夜进了城。为何还要出去?”

  鸣乾同他老婆,素来颇为恩爱,但自如海将药房推给他经理之后,少不得外间常有朋友应酬,征歌选色,眼界逐渐放开,便觉自家老婆土头土脑,虽然自己赚了钱,也曾置给她几件衣饰,怎奈她穿带起来,到底不合时宜。加以一口绍兴白瓦长瓦短,教她改,她舌头似生铁铸成似的,罚咒也掉不转来。一比外间花团锦簇,吴侬软语,一顾倾城,再顾倾国的时髦派人物,着实有四五个天壤之隔,所以心中不十分愿意回家,自甘在药房中独宿。偶而进城,亦在白天,匆匆调排店事,完了就走。戴氏亦不便留他,至今差不多有数月不曾住在家内。今天夤夜进城,戴氏那知他奉着重要使命而来,以为他今夜一定要宿在家内了,心中说不出的欢迎。趁他出去寻访阿荣的当儿,急忙忙将床上被褥枕套,换得干干净净,地下也洒扫过了,自己略为打扮,薄施脂粉,淡扫蛾眉,穿一件蓝绉纱二毛皮袄,元色摹本缎灰鼠皮嵌肩,脚下也换了双新制的湖色闪光缎满帮绣花小脚鞋儿。可惜她金莲缠得太小了,走路有点儿倒根,行不数步,一双崭新的花鞋后根已倒了半边,戴氏不敢再走,坐着等候,好容易等到鸣乾回来,戴氏满面堆笑,打算上前问问他可肚饥?要吃什么点心?不意口还未开,鸣乾已穿马褂要走。戴氏见了,自然着急,打算留他下来。也是戴氏时运不济,若在平时,戴氏劝鸣乾不必出城。鸣乾一算也没甚大事,或就不走了。偏偏如今儿有命令,他晚间十一点后,到他公馆中,回复阿荣之事,并取那官银行栈单。这等大事岂是戴氏一句话所能留得住的。鸣乾听了,摇头道:“今夜我还有很要紧的事呢,改日闲了,再回来就是。”

  戴氏到底女流,女流终不免有一种女流见识,以为丈夫不肯住在家内,一定外间有了相好的女人,脾胃中留着酒糟,开口就不免带几分酸气,冷笑说:“你是一辈子没得闲日的了,便做了皇帝,也有个东宫西宫,不能永远闭人家在冷宫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