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卿得了性命,连忙磕一个头,随着侍卫出宫去了。
  昭妃见芝卿获赦,心下暗替他欢喜。这时见侍卫押了出去,满心的柔情离恨眼见得不能叙谈,真是哑子吃黄连说不出的苦处。又不知芝卿到底怎样进宫宋的?怎的会到郑贵妃的宫中去?这个疑团一时却打不破它。后来才明白过来,这事还是冯保一个人做的。
  原来冯保和那郑贵妃素来是有怨恨的。冯保几番要陷害她,终难找到机会。恰巧昭妃托他设法把芝卿去带进宫来。冯保领了芝卿悄悄地进了宁安门,经过永春宫时忽然想起了郑贵妃的仇恨,以为芝卿横竖不认识路径的,便指着永春宫命他进去。自己却三脚两步地回到紫云轩中,见神宗帝方倚栏垂钓,冯保上去半跪着把郑贵妃宫中有生人的话禀明神宗帝。神宗帝听了大怒,掷下钓竿,亲自向永春宫中来看。那芝卿大着胆走进永春宫去,宫人们都很诧异地把他拦住,问他是做什么的?
  芝卿不知道这里是郑贵妃,便一言不发地望内直冲。宫人们一齐哗噪起来,内侍们听得也过来盘诘。芝卿只说瞧刘娘娘。宫人们说此地不是刘娘娘的宫里,芝卿哪里肯信,硬说有人指点领我来的,怎会弄错?问他是谁领你来的,却又说不出名儿来。
  其实芝卿除了冯保领他到永春宫之外,第二个地方他就不认得了。宫侍说这里不是,芝卿回想出去也是没处找寻的,又不知道昭妃居的是哪一宫,还是就在这个宫里找吧。所以他只往里直钻,不管他是不是,进去了再说。宫人和内监们哪肯放他进去,两下一争闹,里面的郑贵妃听见了,便问是什么人?
  宫女回禀:“有一个莽男子自谓要找刘娘娘,却走错了地方,强要到这里来找。对他说不是此处,他又不肯相信,以是内监和他争闹起来了。”郑贵妃听得是个陌生男子来寻找刘妃的,他能够独自进宫来,想必内中有暧昧的事情了。郑贵妃和刘家的晋妃昭妃原是冤家对头,巴不得你有错事我捉,我有坏处你拉,大家在暗中斗得很是剧烈。这时郑贵妃要想弄些晋妃或是昭妃的错处,借此可以推翻她们了。当下命宫侍们将那男子宣进来,郑贵妃亲自向芝卿盘诘,问他和刘妃怎样认识的?此刻怎样会进宫来?芝卿正要回答,不提防宫门外靴声橐橐,赫然走进那位神宗皇帝来。郑贵妃心下大喜,以为神宗帝来得凑巧,正好把那个男子令神宗帝亲自勘问一番,如询出刘家两妃的暧昧事来,不怕晋妃昭妃不受贬罚。
  哪知郑贵妃笑吟吟地迎接上去,忽见神宗帝将脸一沉,喝令内监把那男子拿下了,回头对郑贵妃冷笑了几声,怒气勃勃地坐了下来。郑贵妃弄得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起来。神宗帝大声喝道:“这个男子是你何人?可老实说了,朕决不难为你的。”郑贵妃听了神宗帝的话,才知神宗帝是误会了,把那男子当做自己的私人了。于是忙跪下禀道:“此人是来找刘娘娘的,和臣妾并不认识。”神宗帝怒道:“他找刘娘娘怎上你宫中的?还要推赖到别人身上去吗?”郑贵妃见神宗不肯相信,深悔自己多事。又恍然大悟道:“我上了当了!这明明是刘家姐妹使他来陷害我的,我太糊涂了,不把他打出去,反唤他进宫来,今日这不白之冤如何辩得明白呢?”郑贵妃正在呆呆地发怔,见晋妃走进宫来。郑贵妃仇人相见,眼中几乎冒出火来。
  又听得晋妃在神宗面前陈述,承认那男子是她的表弟。郑贵妃不禁暗暗叫声“惭愧”,心内已宽了一半。不多一刻,昭妃也来了,两妃跪着同求,口口声声说不要连累了郑贵妃。郑贵妃这时感激晋妃姐妹,自不消说得。
  神宗帝将芝卿释放,这场风潮终算平息。郑贵妃的受冤也得洗刷明白。由是郑贵妃对于晋妃和昭妃不似从前般的冰炭了,两下里竟和睦起来。是年的郑贵妃和王嫔人各人生了一个皇子,王嫔人所诞生的赐名常洛,郑贵妃所生的赐名常洵。神宗帝诞了皇子,百官自然上表朝贺。那时神宗帝虽然糊涂,有杜太后把持着,不敢十分放肆。朝廷有张居正为相,边地守将如戚继光、李成梁辈,都是一时的名将相,外犯的侵略稍稍敛迹。神宗帝以为天下太平了,便终日游宴宫中,不临朝政,群臣奏事看不见皇帝的面,只由中官传达而已。这且按下。
  再说徐州的杨树村中,有一个少年叫做张怿的,性情亢爽,好替人家鸣不平,江湖上很有名气,都称他为玉金刚。因张怿的身材魁梧,仪容却甚是俊美,齿白唇红面如冠玉,所以有玉金刚的徽号。张怿自幼儿失恃。他的父亲张纪常也做过一任衮州通判,后来慢慢地升擢,做到了大理寺丞,不久又出抚袁永诸州。正值神宗帝采办花石,太监张诚奉旨经过袁州。知府杨信箴竭力地要讨好,馈了张诚三万两。张诚大喜,便使人讽示张纪常需索馈金,美其名叫做路金。
  张纪常的做官,比不得那杨信箴任意去剥削小民,张纪常却清廉自持的,哪里来有这许多的银两。但碍在张诚的脸上勉强凑了五十两,着一个家人送去。张诚接来一看,见名帖上写着“程仪五十两,望晒纳。”张诚把名帖和银子一齐掷于阶下道:“张纪常这厮装穷,咱却不希罕这点点。”说罢怒冲冲地进后堂去了。张纪常的家人拾起银帖,踉踉跄跄地回来据实告诉了一遍。纪常也怒道:“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