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文靖跌足惊悼。丁公子又谢道:“前蒙太老师致书董年伯,转达抚、按,鼎荐先君,不想先君已遭变故,有虚盛意。”文靖嗟叹道:“不佞在京师,闻尊翁居官清慎,与董声孟甚相爱,因作书荐之于抚、按。又恐尊翁狷介避嫌,故但托董声盂转达当道,倒不曾有专札致尊翁。今日到此经过,正欲与尊翁一会,以罄阔-,谁想已作故人,真可叹恨!”因问:“董声孟一向在家好么?”丁公子道:“先君丧后,不肖多亏了他。”文靖道:“我正要问,尊翁是个清官,那些身后之事,如何俱办了?”丁公子把董闻代偿债负,又多方吹嘘,并虞二府厚助丧费的语,述了一遍。说罢,忽然离坐向前,双膝跪地,告道:“今不肖有一事奉求。”文靖只道也求他助丧,连忙扶起道:“足下如缺少回乡盘费,不佞自当勉力相助。”丁公子道:“不肖非为自己求助。另有一事,欲求太老师鼎言说个方便。”文靖问是何事,丁公子把虞二府遇盗失银,被抚院拘禁候参之事说知,因挥泪道:“虞公深有德于寒家。今他在患难中,不肖恨不能以身代之。若非太老师对抚台说个方便,更无人可以救得他。伏乞看先人之面,特赐鼎言。不但虞公感荷二天,即先人亦衔感于九地矣。”文靖听说,感叹道:“足下少年,能知恩报恩,义生于孝,是有至诚、有血性的人,可敬可敬!我明日见抚台,就把这事对他说便了。足下如不放心,可暂泊舟于此,待不佞见过抚台,讨个好音奉覆。左右不佞也还要来少尽赙奠之礼。”丁公子道:“不敢当太老师赐赙。但得藉鼎言保全虞公,以报先人,便如拜台惠矣。”言讫,作谢而别。正是:

异矣孤儿,咄哉年少。非高其义,正重其孝。不忘亲者,不忘亲之所不忌;欲报亲者,欲报亲之所欲报。何意薄俗,遭兹右道?

庄文靖受了丁公子之托,即日开船。至开封府城外,早有董闻同着计高、金畹二人前来拜候。文靖迎到船中,相见叙礼罢,各各道过寒温。董闻便说及丁推官病故一事,文靖把丁公子的话对董闻说了,因赞叹道:“难得他少年如此孝义至诚,真个是父是子。丁司李可谓不死矣。”董闻也称说虞二府许多好处,“今遇盗失银,原非其罪。若令仍旧供职,限他赔补所失之银,亦未为不可,乞老师看丁氏父子面上,婉致抚公,免其参处,保全功名,足仞明德。”计高、金畹也替言道:“敝府良有司,首推丁司李,其次便要算虞二府了。今丁司李方死,虞二府又缘了事,民失所望。死者已不可复生,虞公之事,还可补救。全仗鼎言。”文靖领诺。

三人别去,文靖即打轿往拜抚院。适值抚院公出,不在衙门,不曾接见,文靖随往拜按院。坐谈之次,按院说起前日承台札下须,奈贵门生丁司李已物故,未及用情。文靖便谢了他捐资助丧的美意,因说:“虞同知恤死存孤,笃于僚谊。他既能加礼于死友,必不忍上欺其生君。解银失误,必果被盗,断非侵没,还求抚公宽政,只勒令赔补,不要坏他功名,乃为恩威并用。此意即烦鼎言先为小弟转达抚公,明日见抚公时,再当面恳。”按院领命。次日,抚、院二公一齐都到船来答拜。文靖又把前言面致抚院,那知抚院已先听过按院转述之言,今又见文靖谆谆面语,按院又从旁接谈,抚院那得不从?遂满口应承,领教而别。文靖别过抚、按,即差人邀董闻到来,对他说知。董闻大喜。文靖道:“我即得请于抚公,不负丁公子之托矣。王命在身,不能久留,即当奉别。”董闻要屈他到家饮宴,文靖辞谢。及送与些礼物,也不肯受。董闻亦不敢相强,只将些贺礼并贺咨一通,附致徐世子,贺他袭爵之喜。文靖收讫,自开船往南京一路去了,不在话下。

且说抚院听了庄文靖的分上,回到衙门,即行下宪牌,放出虞二府。着令仍管厅务,但勒限三个月之内赔补所失之银,准免参处。虞二府拜谢了宪台,仍旧坐衙理事。却探知宪台宽恩,多亏庄翰林援救之力,因想道:“我与庄公并无交契?为甚无端救我?此必董博士对他说的。”便亲自至董闻家中拜见。董闻惧述丁公子代为请命之事,虞二府方才省悟,不胜感激。欲具名揭,往谢庄文靖。董闻道:“敝座师已连夜开船去了。”闻说丁公子的船,虽出了境,倒还停泊着,虞二府便备了楮仪,飞掉前往。赶着丁公子的船,登舟相见,两下互相称谢了一番,珍重言别。丁公子方与虞二府别过,只见一个差官打扮的人,跟着五六个伴-,掉着一只快船,前来问道:“这可是丁大爷的船?”丁公子问是何人,那人道:“小人是钦差庄翰林老爷遣来的。老爷说王命在身,赍奉吉诏,不便易服吊丧。特差小人送奠仪五十两,聊表薄意。待复命回京之日,还要亲到灵前致祭。其所托虞爷的事,已都停妥,并着小人口覆,不及写书了。”说罢,走到船头上,望着灵柩,磕了四个头,送上奠金。丁公子拜受了,打发回帖,犒赏来差而去。看官听说,庄文靖这番遣吊,倒惊动了旁边的人。传说开去,道丁公子却有这一位显官与他相知。那些官宦们,前日在丁推官面上泪薄的,今闻此消息,又知庄公与虞二府说方便也为丁氏父子情分上,他师生之谊,生死不变如此。况庄翰林乃当朝杨阁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