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得的。事不宜迟,明天就照样做去,免被那姓余的逃去才是。”周庸佑此时,外有冯少伍,内有马氏,打锣打鼓来催他,他越加拿定主意。次日,就着冯少伍写了一张状子,亲自到南海县衙,拜会裴县令,乘势把那张状子递上。裴知县从头至尾看了一会子,即对周庸佑说道:“侵吞库款一事,非同小可。余庆云既如此不法,不劳老哥挂心,就在小弟身上,依禀办事的便是。”周庸佑道:“如此,小弟就感激的了,改日定有酬报。贵衙事务甚烦,小弟不便久扰。”说罢,即辞了出来,先回府上去。
  且说余庆云本顺德人氏,自从在关里当书差,不下三十年,当傅成手上各事倒是由他经手。及至周庸佑接办库书,因他是个熟手人员,自然留他蝉联关里。周庸佑所有种种图利的下手处,倒是由他指点。因周庸佑迁往香港的时候,只道张督帅一天不去,他自然一天不回,因此在库里弄了五万银子。暗忖自己引他得了二三百万的家财,就赏给自己十万八万,也不为过。他若不念前情,就到张督帅那里发作他的破绽,他还奈得怎么何?因挟着这般意见,就弄了五万银子。不料不多时,张督帅竟然去任。周庸佑回后,把关里查过,犹道他纵知自己弄这笔钱,他未必敢有什么动弹。那日正在关里办事,忽见两个衙役到来,说道:“现奉裴大老爷示,要请到街里有话说。”余庆云听得,自付与裴县令向无来往,一旦相请,断无好意。正欲辩问时,那两名差役早已动手,不由分说,直押到南海县衙里。
  裴县令闻报,旋即开堂审讯。讯时问道:“汝在关里多年,自然知库款的关系。今却觑周庸佑不在,擅自侵吞,汝该知罪。”余庆云听了,方知已为周庸佑控告,好似十八个吊桶在心里,捋上捋下,不能对答。暗忖今周庸佑如此寡情,欲把他弊端和盘托出,奈裴县令是周庸佑的拜把兄弟,大小官员又是他的知己,供亦无用﹔欲待不认,奈账目上已有了凭据,料然抵赖不得。当下踌躇未定。裴令又一连喝问两三次,只得答道:“这一笔钱,是周庸佑初接充库书时,应允赏他的,故取银时,已注明账目上,也算不得侵吞二字。”裴令又问道:“那姓周的若是外行的人,料然不肯接充这个库书。他若靠库里旧人打点,何以不赏给别人,偏赏汝一个,却是何意?”余道:“因某在库里数十年,颇为熟手,故得厚赏。”裴又道:“既是如此,当时何以不向姓周的讨取?却待他不在时,擅行支取,却又何意?”余道:“因偶然急用之故。”裴又道:“若然是急用,究竟有通信先对姓周的说明没有?”余庆云听到这里,究竟没话可答。裴令即拍案骂道:“这样就饶你不得了。”随即令差役把他押下,再待定罪。那差役押了余庆云之后,那裴令究竟初任南海,眼前却未敢过于酷厉。又忖这笔款必然有些来历,怎好把他重办?姑且徇周庸佑的情面,判他监禁四年,便行结案﹔一面查他有无产业,好查封作抵,不在话下。
  且说周庸佑自从余庆云亏去五万银子,细想自己这个库书,是个悖入的,还恐亦悖而出,一来恐被他人搀夺,二来又恐别人更像余庆云的手段,把款项乱拿乱用去了,如何是好?因此心上转疑虑起来。那日正与冯少伍商量个善法,冯少伍道:“除非内里留一个亲信的人员,不时查察犹自可。若是不然,怕别人还比余庆云的手段更高些,拿了银子,就逃往外国去了。这时节,他靠着洋鬼子出头,我奈得怎么何?岂不是赔钱呕气?”周庸佑道:“这语虑得是,只合下各事,全靠老哥主持,除此之外,更有何人靠得?实在难得很。”
  正说着,只见周乃慈进来,周、冯两人,立即起迎让坐。周乃慈见周庸佑面色不甚畅快,即问他:“有什么事故?”周庸佑便把方才说的话,对他说来。周乃慈道:“自古道:『交游满天下,知交有几人?』若不是钱银相交,妻子相托,哪里识得好歹?十哥纵然是关里进项减却多少,倒不如谨慎些罢。”周庸佑道:“少西贤弟说得很是。但据老弟的意见,眼底究有何人?”周乃慈道:“属在兄弟,倒不必客气。但不知似小弟的不才,可能胜任否?倘不嫌弃,愿作毛遂。”周庸佑道:“如此甚好。但俗语说:『兄弟虽和勤算数。』但不知老弟年中经营,可有多少进项?若到关里,那进项自然较平时优些便是。”
  周少西听罢,暗忖这句话十分紧要,说多就年中进项必多,说少就年中进项必少,倒不如说句谎为是。遂强颜答道:“十哥休要取笑,小弟愚得很,年中本没什么出息,不过靠走衙门,弄官司,承饷项,种种经营,年中所得不过五六万银子上下,哪里像得十哥的手段?”说罢,周庸佑一听,吃了一惊。因向知周乃慈没甚家当,又是个游手好闲,常在自己门下出进,年中哪里获得五六万银子之多,明明是说谎了。奈目前不好抢白他,且自己又先说过,要到库里时,年中进项,尽较现时多些,怎能翻悔?不觉低头一想,倒没甚法儿,只得勉强说道:“若老弟愿到库里,总之愚兄每年取回十万银子,余外就让老弟拿去罢。”周乃慈听了,好不欢喜,连忙拱谢一番,然后商量何日才好进去。正是:
    已绝朋情囚狱所,又承兄命管关书。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