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的院来,让在西书房里坐下,叫人打整酒饭。胡员外问道:“世兄曾进过学否?”石生答道:“已徼幸过了。”胡员外又道:“世兄既经发轫,还该努力读书,以图上进,区区小成,何足终身?”石生答道:“晚生非不有志前进,无奈遭际不幸,父母双亡,夫妻拆散,家业凋零;不惟无以安身,并且难于糊口;读书一事,所以提不起了。幸承老先生垂顾,相对殊觉赧颜。”胡员外道:“穷通者人之常,这是无妨的。重来有志者事竟成。世兄果有意上进,读书之资,就全在老夫身上。何如?”石生当下致谢不尽。
  待饭已毕,胡员外道:“念书须得个清净书房,街西头我有一处闲房,甚是僻净。先领你去看看,何如?”石生答道:“如此正妙。”胡员外领着石生,家人拿着钥匙,开了大门进去,走到客位,东山头上有个小角门,里边是一个大院子;正中有个养鱼池,池前是一座石山子,山子前是两大架葡萄;池北边有前后出廊的瓦房三间,是座书房,前面挂着“芸经堂”三字一面匾;屋里东山头上,有个小门,进去是两间暖书房,却甚明亮;后边有泥房三间是个厨屋,厨屋前有两珠垂杨,后边有几棵桃树,两株老松,一池竹子。
  石生看完,胡员外道:“这个去处,做个书房何如?”石生答道:“极好。”胡员外道:“世兄若爱中了此处,今晚暂且回店。明日我就着人打扫,后日你就搬过来罢了。但大门时常关锁,出入不便;重东边小胡同里,另开一门,你早晚出入便可自由了。”石生谢道:“多烦老先生操心。”遂别过胡员外而去,不题。
  却说胡员外到了次日,就叫人另开了一个小门。把书房里打扫干净,专候石生搬来。到了第三日,石生重新买的书籍笔砚,自家拿着,叫人担着铺盖,直走到书房里边,方才放下。时当炎暑天气,西山头上铺着一张小床,把铺盖搁在上面。前檐上,一张八仙桌子,把书籍笔砚摆在上头。胡员外进来看了一看,说道:“这却也罢了。”又道:“世兄既在此住扎,你我就是一家人了。晴明天气卖些字画,或可糊口。倘或阴天下雨,难出门时,老夫自别有照应,断勿相拘。”石生再三致谢,说完同着胡员外锁了门,仍往街上去了。
  胡员外回到家来,向夫人冯氏说道:“我看石公子日后定是大发,佳婿之说,大约应在此人了。但不知二女重何而出?”夫人答道:“渺冥之事,未必果应,这也不必多说。”再说石生到了街上,又卖了几张字画。天色已黑,买了一枝蜡烛,泼了一壶热茶,来到门首,开了锁进来。关上门,走到屋里。把烛点上一看,书籍笔砚俱没有了。心中惊异道:“门是锁着,何人进来拿去?”吃着茶,坐了一会。谯楼上,已鼓打二更了。忽听得,东山头上角门响了一声,重里边走出一个女子来,年纪不过十八九岁;两手捧着书籍,姗姗来前,仍旧把书籍放在桌上。你说这女子是什么光景?
  人材一表,两鬓整齐。乌云缭绕,柳腰桃腮。美目清皎,口不点唇,蛾眉淡扫。金莲步来三回转,却只因鞋弓袜小。何等样标致,怎般的窈窕。细看来,真真是世上绝无人间少。
  ——右调《步步娇》
  又见一个女子,年不过二八。双手捧着笔砚,袅袅而至,照样放在原旧去处。你说这个女子是何等模样?
  面庞圆漫细长身,鬓发如云。鬓匀髻高半尺头上戴,金莲三寸不沾尘。口辅儿端好,眸子儿传神。丰姿甚可人。又虽不是若耶溪边浣纱女,却宛似和番出塞的王昭君。
  ——右调《耍孩儿》
  这两个女子站在桌前,石生麾之不去。问道:“你莫非是两个鬼吗?”彼此相视而笑。少顷,走近前来,把石生双目封住,石生全然不怕,极力挣开;又把烛吹灭,石生重新点上。闹有半夜,石生身觉困倦,倒在床上,二女子把他抬着屋里走了一遭,依旧放在床上,石生只当不觉。时将鸡叫,二女子方回竖头屋里去了。只听得两个女子笑着说道:“石郎如此胆量,定当大成,吾等得所托矣!”
  到了次晚,石生又在外回来。点上烛时,二女子仍旧在桌旁站候。石生问道:“你两个是要做么?”二女子答道:“俺要念书。”石生道:“我且问你,你二人是何名姓?”只见那个大的答道:“我叫秋英。”小的答道:“我叫春芳。”再问其姓氏,俯而不答。石生道:“你既要念书,须得书籍。”二女子答道:“都有。”
  石生先写字数行,叫两女子来认一遍,认去无不字字记得清楚。石生道:“你两个却也念的书。”二女子转入屋里,各拿四书一部出来上学。石生问道:“你各人能念多少呢?”二女子答道:“能念两册。”号上两册,一个时辰就来背书,却是甚熟。教他写字,出手就能成个。石生甚是惊讶。
  又一日晚间,春芳领着一个唇红齿白七八岁的幼童走进门来,见了石生就跪下磕头。石生问道:“这又是谁?”春芳答道:“这是我的兄弟,名唤馗儿,特来上学,望先生收留下他。”石生道:“这那有不收之理。”春芳送一红纸封套给石生,石生问道:“这是什么?”春芳答道:“是馗儿的贽见,先生收下罢!日后还有用处。”石生打开一看却是金如意一支,遂叫馗儿过来号书,念的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