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要生孩儿何用?去是愿随爹爹去,只有一事,要先禀明爹爹。”水尚书道:“你有何事?不妨明说。”冰心小姐道:“若到京中,倘有人议铁公子亲事,孩儿却万万不能从命!”水尚书听了笑道:“我儿这等多虑,旦到京中看机缘再作区处。但家中托谁照管?”冰心小姐道:“叔叔总其大纲,其余详细,令水用夫妻掌管可也。”水尚书一一听了,因将家业托与水运并水用夫妻,竟领了冰心小姐,一同进京而去。正是:

父命隐未出,女心已先知。
有如春欲至,梅发向南枝。
不月余,水尚书已到京师,原有住宅居住,见过朝廷,各官俱来拜望。铁都院自拜过,就叫铁中玉来拜。铁中玉见水尚书是个知己,又有水小姐一脉,也就忙来拜过,但称晚生,却不认门婿。水尚书见铁中玉此时已是翰林,与我女儿真是男才女貌,可称佳妇佳儿。但他父亲前次已曾行过定礼,难道他不知道?为何拜我的名帖竟不写门婿?窥他的意思,实与女儿的意思一般,明日做亲的时节,只怕还要费周旋。又想道:“我与铁都堂父母之命已定了,怕他不从!且从容些时,自然妥贴。”
过了些时,忽一个亲信的堂吏,暗暗来禀道:“小的有一亲眷,是大夬侯的门客,说大夬侯的夫人死了,又未曾生子,近日有人寄书与他,盛称老爷的小姐贤美多才,叫他上本求娶。这大夬侯犹恐未真,因叫门客访问,这门客因知小的是老爷的堂吏,故暗暗来问小的。”水尚书听了,因问道:“你怎生样回他?”堂吏道:“小的回他道:‘老爷的小姐已久定与新中的翰林铁爷了。’”他又问:“‘可曾做亲?’小的回他道:‘亲尚未做’。他即去了。有此一段情由,小的不敢不报知老爷。”水尚书道:“我知道了,他若再来问你,你可说做亲只在早晚了。”堂吏应诺而去。
水尚书因想道:“这大夬侯是个酒色之徒,为抢人家女子,幽闭了三年,今不思改悔,又欲胡为。就是请旨来求亲,我已受过人聘,怕是不怕他,只是又要多一番唇舌,又要结一个冤家。莫若与铁亲家说明此意,早早结了亲,便省得与他争论了。”又想道:“此事与铁亲家说到容易,只怕与女儿说到有些为难。”因走到冰心小姐房中,对他说道:“我儿,这铁公子姻事,不是为父苦来逼你,只因早做一日亲,即免一日是非。”冰心小姐道:“不做亲事,有甚么是非?”水尚书就将堂吏之言说了一遍,道:“你若不与铁翰林早早的结了亲,只管分青红皂白,苦苦推辞,明日大夬侯访知了,他与内臣相好的多,倘若在内里弄出手脚来,那时再分辨便难了,不可十分任性。”冰心小姐道:“不是孩儿任性,礼如此也。方才堂吏说是有人寄书与大夬侯,叫他上本娶我的是谁?”水尚书道:“这事我怎得知?”冰心小姐道:“孩儿到得知在此。”水尚书道:“你知是谁?”冰心小姐道:“孩儿知是过学士。”水尚书道:“你怎知是他?”冰心小姐道:“久闻这大夬侯溺情酒色,是个匪人;又见这过学土助子邪谋,亦是匪人。以匪比匪,自然相合。况过学士前番为子求娶孩儿,爹爹不允,一恨也;后面请斩爹爹,圣上反召回升官,二恨也;今又闻爹爹将孩儿许与铁家,愈触其怒,三恨也。有此三恨,故耸动大夬侯与孩儿为难。若不是他,再有何人?”水尚书道:“据你想来,一毫不差,但他既下此毒手,我们也须防备。”冰心小姐道:“这大夬侯若不来寻孩儿,便是他大造化;他若果信谗上本求亲,孩儿有本事代爹爹也上他一本,叫他将从前做过事,没幸一齐来。”水尚书道:“我儿虽如此说,然冤家可解不可结,莫若早早的做了亲,使他空费一番心机,强似挞之于市。”
父女正商量来了,忽报铁都院差人请老爷过去,有事相商。水尚书也正要见铁都院,因见来请,遂不排执事,竟骑了一匹马,悄悄来会铁都院。铁都院接着,邀入后堂,叱退衙役,握手低低说道:“今日我学生退朝,刚出东华门,忽撞见仇太监,一把扯住,说他有一个侄女儿,要与小儿结亲。我学生即一口就回他已曾聘了,他就问聘的是谁家,我学生怕他歪缠,只得直说出是亲翁令爱。他因说道:‘又不曾做亲事,单单受聘,也还辞得,容再遣媒奉求。’我想这个仇太监,又不明道理,只倚着内中势力,往往胡为。若但以口舌与他相争,甚是费力,况我学生与亲翁丝萝已结,何不两下讲明,早早谐了秦晋,也可免许多是非入耳。”水尚书道:“原来亲翁也受此累。我学生也有一段缘由。”遂将堂吏传说大夬侯要请旨求亲之事,细细说了一遍。铁都院道:“既是彼此俱受此累,一发该乘他未发,早做了亲,莫说他生不得风波,就是请了圣旨下来,也无用了。”水尚书道:“早做亲固好,只是小女任性,因前受过公子之害时,曾接令郎养病,一番嫌疑于心,只是不安,屡屡推矢。恐仓卒中不肯就出门。”铁都院道:“原来令爱与小儿情性一般坚贞,小儿亦为此嫌,终日推三阻四。却怎生区处?”水尚书道:“我想他二人才美非常,非不爱慕而愿结丝萝。所以推辞者,避养病之嫌疑也;所以避嫌疑者,恐伤名教耳。惟其避嫌疑,恐伤名教,此君子所以为君子,而淑女所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