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再无人拿了?”文明天王道:“若要拿此笔,除非天上星辰;若在人间去求,除了我,就走遍万国九洲也不能够。”宫娥道:“既是这等,大王高枕无忧,请安寝了罢。”文明天王说了一会,依旧安然睡去。
  小行者伏在殿外,听了这些话,满心欢喜,慌忙走出来对唐长老说道:“师父不消愁烦,有门路了。”唐长老忙说道:“有甚门路?”小行者道:“他自供说,若要拿他文笔,除非天上星辰;我想,天上星辰惟文昌菩萨梓潼帝君是专管文章之事。即去求他,自然有个分晓。”唐长老道:“既有这条门路,须快去快来。”小行者分付猪一戒、沙弥陪伴师父,就纵云头直上九霄,来至紫微垣外,北斗高头,自下台、中台,直走到上台,方寻着文昌帝主的宫阙,只见祥云缥缈,甚是辉煌。小行者也无心观景,竟至宫门,高声叫唤。早有天聋、地哑出来问道:“你是什么人?在此吆喝!”小行者道:“快去通报,说齐天小圣孙履真来拜。”天聋、地哑将小行者看了又看道:“我帝君乃文章司命,往来出入皆是文章之士,你这人尖嘴缩腮,头上又秃又稀稀有几根短毛,不僧不俗,又非儒士,怎敢来拜我帝君?不便传报。”小行者道:“你这两个残疾人,聋的聋,哑的哑,真不晓事。玉帝家里尚凭我直出直入,何况你家!再不通报,我就直走进去了。”天聋、地哑见他说的话大,没奈何只得进去见帝君禀道:“外面有一个楂耳朵雷公嘴的和尚,自称孙小圣,要拜见帝君,不敢不禀。”梓潼帝君道:“孙小圣想是孙大圣的子孙了?但他是释教,我是儒宗,两不相干,来拜我做甚?莫非要我替他做疏头化缘?”心下疑疑惑惑,只得叫请进来。小行者见请,就走到殿上与帝君相见。见毕,分宾主坐下。帝君先问道:“我闻小圣皈依佛教,身心清净,不事语言文字。今不知有何事垂顾?”小行者道:“不瞒帝君说,学生做和尚果是身心清净;只是老帝君既为文章司命,取掌天下文枢,自当片纸只字不轻易假人,怎么妄将文笔轻付匪人?以致颠倒是非,压人致死!老帝君未免也有漏失疏虞之罪了。”帝君听了惊讶道:“小圣差矣!小星职司笔墨,所有文字,尽可稽查。现今奎壁皆存,璇玑不失,怎说妄将文笔轻付于人?这文笔何在?匪人为谁?小圣既来说是非,这是非毕竟要个明白。”小行者道:“老帝君不要着忙,若没有文笔匪人,我也不来了。老帝君可细细思量,曾将文笔与谁便知道了。”帝君道:“小星从不以文笔与人,没处去想。小圣必须说明。”小行者道:“定要我说,我就说也不妨。玉架山文明天王这枝笔好不利害!若非老星君与他,再有何人?”帝君道:“小圣一发差了!我晓得什么玉架山?又认得什么文明天王?我家的朱衣笔、点额笔、研朱笔、生花笔、天山笔、倚马笔,即相如的题桥笔、张敞的画眉笔,并萧何的刀笔,枝枝皆在。我又有什么笔与人?”小行者道:“老帝君不必着急,既有簿记,可叫人细细再查。”帝君道:“这些笔日日用的,就查也没有。”小行者道:“有与无,再查查看何妨?”帝君只得又叫天聋、地哑去查。天聋、地哑查了半晌,回来复道:“有,是还有一枝笔失落在外。”帝君大惊道:“还有何笔失落在外?”天聋、地哑道:“还有枝春秋笔,是帝主未管事之先,就被人窃去。因世情反复,一向用他不着,故因循下来不曾找寻。今日孙小圣所见的,想就是他了。”小行者听了笑说道:“老帝君斩钉截铁说没有,如何又有了?”帝君甚是没趣,叫天聋、地哑再查,是何人遗下,又是何人窃去。天聋、地哑又去查来,说道:“这枝笔是列国时大圣人孔仲尼著春秋之笔,著到鲁昭公十四年西狩时,忽生出一个麒麟来,以为孔仲尼著书之瑞,不期樵夫不识,认做怪物竟打死了。孔仲尼看见,大哭了一场,知道生不遇时,遂将这著春秋之笔,止写了‘西狩获麟’一句,就投在地下不著了,故至今传以为孔子春秋之绝笔。不料这麒麟死后,阴魂不散,就托生为文明天王。这枝春秋笔,因孔子投在地下无人收拾,他就窃取了,在西方玉架山大兴文明之教。不知何故得罪孙小圣,今日来查。”帝君就向小行者致谢道:“小星失于检点,多有得罪,但其事在小星受职之前,尚有可原,乞小圣谅之。”小行者道:“这都罢了,只是他如今将这枝文笔压在我师父头上,不能移动;我想,牵牛要牧童,这枝文笔我们粗人与他不对,还请老帝君替我去拿拿。”帝君道:“这不打紧。”遂分付天聋、地哑到斗柄上唤魁星。二人领命,不多时唤了魁星到来。只见那魁星生得:

  头不冠,乱堆着几撮赤毛;脚不履,直露出两条精腿。蓝面蓝身,似从靛缸内染过;黑筋黑骨,如在铁窑里烧成。走将来只是跳,全没些斯文体面;见了人不作揖,何曾有诗礼规模?两只空手忽上忽下,好似打拳;一张破斗踢来踢去,宛如卖米。今侥幸列之天上,假名号威威风风自矜曰星;倘失意降到人间,看皮相丑丑陋陋只好算鬼。

  那魁星跳到面前,也不拱手,也不作揖,也不言语,只睁着两只铜铃大的眼睛看着帝君。帝君道:“当时孔圣人有一枝春秋笔,被麒麟妖窃去,在玉架山为王;今将此笔压在唐僧头上,不能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