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睡语糊涂,听不甚明。柳大娘侧耳细听,说一声:“冤家柳树春。”
  柳大娘心下猜疑道:“是了,必定与我弟两下留情,害成相思是实。”
  即近前劝道:“姑娘可晓得公婆在日,攀下沈家相对亲事,自古道一马一鞍,一夫一妇,姑娘把心事放下,怎好处分此情。”
  又不好与夫君知道,待我探问小桃便知。即走至房外叫小桃道:“我要问你,小姐此病,因何而起?你必然知其根由心事,可与我说个明白。”
  小桃应道:“大娘说笑话,凡人俱有疾病,怎保无事。小姐得病,丫环哪里晓得其中缘故?”
  柳大娘说道:“我问你此话,却也有因。小姐方才梦寐之间,叫一声冤家柳树春。我想起来,莫非与我弟有什么关情之处?你陪伴多时,必然知道,故此问你。”
  小桃道:“日间大爷也不曾进去,就是小姐也不曾出来,有什么关情之处?小姐乃是病中之人,说话难以凭信。睡语朦胧,哪里认得真!”
  柳大娘道:“小桃,据你说来,小姐没有什么事情,以我看来,还是个丫环不晓得。”
  小桃道:“大娘心下动疑,可去问大爷,便知明白了。”
  柳大娘闻小桃之言,即时下楼竟向书房而来,悄悄立在窗前张看。只见树春把一幅八美图放在桌上观看,自言自语,哈哈的笑,用手一个个数起来说道:“这一位华爱珠,一位柴素贞,这二位田索日、田素月,这一位是张,”顿住了口。登时愁容满面,长叹一声道:“你为何也在画图之上?怎的无言无语,只管看我?”
  柳大娘听了张字之下,并无言语,停了一会儿,又听见一句,你在画图之上,无言无语,只管看我,心下想道:“这张字之下,必然是金定名字了,原来这书呆心中留恋姑娘,待我再听他说出什么话来。”

  第十二回柳大娘体探堂弟沈安人指逃女儿
  柳大娘在窗外,又听见里面说:“与这七位美人完姻,都是容易的。只怨太亲翁这般心急,将你亲事早早攀对沈门,害我八美不得团圆,我看你区区有意,若成得此病,使拆碎肝肠如今怎样排布,又不肯差小桃把一心事相通。”
  口中连声叹气不绝,把桌乱拍起来。柳大娘听得明明白白,心下想道:“我看他们行径,原疑有什么瓜葛,果然不出所料。”
  便挨身进入书房,树春着忙,八美图一时收藏不及,早被柳大娘上前抢入手中,树春没奈何,只得求道:“姐姐还我罢。”
  柳大娘道:“且慢些,我要问你个明白。这八美图是哪里来的?”
  树春应说:“这幅八美图,描了八位娇娥,是我在华府中看见的。”
  柳大娘道:“为什么在着你身边,莫非被你偷窥来,快快说个明白。若有甚疑难处,我与你周全做主。”
  柳大娘正在盘问之际,只见丫环叫道:“大娘不好了,小姐死去了。”
  大娘闻言,心中着急,慌忙走进里面而去。树春心中有意,欲乘势跟着柳大娘往内观看金定小姐。故假意拖住大娘道:“姊姊,那幅八美图快快还我。”
  柳大娘不肯与他,树春一直跟来。到金定房中,大娘走到床边,将这幅八美图顺手往床后丢去。只见小桃哀哀哭哭的,柳大娘连忙向前把金定鼻子乱掇,那金定方才渐渐苏醒。大娘心中方安,叫声:“姑娘,你为何这等没主意?几乎被你吓坏了。小桃,你看她呼呼气喘,倒像有什么言语。”
  树春向床前叫道:“贤妹,愚兄柳树春在此看你。”
  小桃在旁边道:“哪个要你呆说话。”
  一面叫瑞香:“你去外边向小使道,若大相公回来问起柳大爷,只说上街游玩未回。”
  瑞香应声晓得,下楼而去。那柳大娘即问树春道:“贤弟,你不要瞒我,姑娘此病,实在蹊跷。使我心中猜疑不定。未知你与她有什么勾当,快与我说明。若还不肯说出,那幅八美图是不能还你的。”
  树春想道:“我就将此事说明,料我姊姊为人贤德,或有周全之处,八美得一齐团圆,亦未可知。”
  即将在华府赎珠,太太赠图情由,细细说了一遍。姊弟正在言谈,只听得金定在床上移动身子,面向外边来,树春忙走到床前,两手按在床沿之上说道:“贤妹,愚兄柳涛在此看你。”
  那金定闻言,微开双眼观看树春,只因心中有话,难以开口。长叹一声,珠泪淋漓。树春道:“贤妹,你是有病之人,诸事丢开,休结在心!愚兄有八美图一幅,乃是华太太四月十五日当厅相赠。八美一齐许我结定丝萝,贤妹你且安心,休要烦恼。待我功名成就,那时亲迎八美团圆,这幅八美图,请你收存,待愚兄鳌头独占之时,荣归故里,迎娶贤妹归家便了。”
  张金定听了树春言其心事,口虽不言,心中却自稍宽。只说一声:“都是你一个冤家,害了奴家。”
  又问道:“我嫂嫂哪里去了?”
  树春应说:“她下楼去了。”
  柳大娘听了这句话,便把身躯躲在一旁。听她要说什么心肠的话。金定又问道:“小桃哪里去了?”
  树春应说:“也下楼去了。贤妹叫她们来做什么?”
  金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