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之年,皆感仙师大德。"张果听了,在云端把手一摆,命他起来,随即说出自己的来历。问他果有诚心,可于三日内到城西白云山顶,有古庙一座,我三人皆在那里,当有妙道相传。限期到达,不得稍有迟早。"说毕,彩云凝合,人影俱杳。

长房叩罢而起,回至内室。原来他的夫人早死。新近续弦的是一位大家闺秀,才貌双全,伉俪极笃。她见丈夫进来,问他:"今日有甚人相访?谈到这个时候。"长房笑道:"好教夫人欢喜。我生平不信人间富贵,专喜求仙访道。不料今天果有三位真仙,念我一片至忱,特来赐教,并命我后天到城西白云山顶相见,面授至道.."夫人不等他说完,不觉啐了一口道:"官人真个发疯了。谁不知道白云山上最多虎豹之类,每年伤人无数。你虽然小有道法,只能对付人类。若遇不懂灵性的野兽,还恐无济于事。何苦为这渺茫的事,冒这种危险。"长房摇头道:"我有缩地法,一下子到了山头,纵有猛兽,未必赶得上。再说,一个修道人,如此东也怕死,西也畏祸,倒真个还是一心一意,过这凡间的生活好得多了,何必修甚么道呢?"夫人再三劝谏,长房执意不允,又想:"仙人有语,不在家中说,偏要到这危险地方去,多半是试察我的诚心与否。我若用这缩地之法,一跨就到,便和在家无异,反令仙人笑我班门弄斧,贪懒取巧。这便不显得我的诚心了。于是瞒了夫人,悄悄预备了些干粮。次日一早,就偷偷地出了家门,向白云山进发。他夫人只防他后日前去,却料不到他转了这个念头,提早出发,以致不及阻拦,只得提心吊胆地等着他回来。长房虽近在本地,向来也因山中多恶兽,总不曾上去,所以路径很生,问了几处地方,才被他走到山脚下。正是这天晚上,瞧那山势,非常峻峭。虽然有一条小径,也是狭窄异常。不曾走惯山路的人,刚刚上得山坡,已经气促汗流,筋疲力尽,兀自不敢休息。趁月光鼓足了勇气,仍旧拼命地越程而上。如此又挨了有里把光景,两脚已经发软,身子实在支持不了,而且月色忽暗忽明,明时还可辨路,到了云深天黑,便连路径也看不清楚了。长房到此地步,自觉断难再进,只得拣块石墩,坐以待明。一夜之间,也曾听得山谷虎啸,也曾眼见山鬼横行。鬼是怕见长房的,自然不能为害。至于虎狼之类,却非他所能制。好在他有缩地之法,预备猛兽来袭,可用此法避它。话虽如此,恰喜等到天光,也不曾试用一次。可是他的魂胆,却也吓得几乎跑出腔子外面去了。更有一事使他奇怪的,原来他这缩地之法,至此全无用处。那是次日的事,他因跑得太辛苦了,不免起了些苟且之心,想道:"如今快到山顶,就悄悄地借用法力,不见得定是轻慢仙师。"于是用起法来。本来跨一步儿,抵得千万步的。他因胆小怕责,还把法力收小,只算一步当得十步。哪知一面缩短,同时这山路好似又会伸长一般。明明见得眼前什么东西作为一种目标,算来一步可以跨到的。岂知到了目标所在,开眼一瞧,相距还在八九步之外。照算起来,他这一步,仍然只是一步的功效。长房不禁大为惊怖。自思先师传授此法,从来没有不验。因甚今日有此变象?这必又是三位仙师的幻术,故意如此作难。连同昨日晚上所见种种可怕可骇的东西,全是他们试我是否有此胆量。我若略一畏缩,遇险即退,又或一出家门即用缩地法儿,真个被三位仙师看得我毫无诚心了。如今幸而难关将过,山顶在望,赶紧爬了上去,多分仙师们不能说我怎样不是,也不怕他们不传大道了。于是看了看天色,吃了些点心,料到挣扎一回,便可登峰造极,心中也便定了一大半。坐了一会儿,起身再走。看看山峰在望,兼可看得见山顶之上一座破旧庙宇,谅仙师们必在这里。心中一喜,立刻精神大振,也不管鞋穿趾破,也不觉力疲筋酸,好容易攀上山巅,立定脚跟,抬头一望,不觉叫苦。不知长房已抵山峰,为何又有困难,却看下回分解。


第76回

蓝采和长歌讽俗客费长房短见入歧途

却说长房千辛万苦爬上白云山顶,本来早见顶头古庙巍然,矗立于深木之中,哪知一到山峰,举目一瞧,反不见了那所古庙。长房不觉又骇又惊,又怕仙人怒他不诚,故意隐去古庙,表示拒绝之意。想到这里,不禁嚎天啕地,大哭起来。哭了一会儿,看看天色又晚了下来,昏黄日色斜照在树林子里,和那些枯枝黄叶,互相映照,显出一种凄凉色彩。长房到-了此刻,真觉得前无进路,后无退步,大有苍茫独立,四顾踌躇之概。哭够多时,把个身子倒在一块峻峭的巨石上面,目对长天,发出一声长啸。啸得树林子里那些飞鸟,都仓皇四散地飞逃开去。长房不觉发起呆想来:念人生世上,真如过客浮生,寄居逆旅一般。一旦大限临头,万事全已。仔细想来,不晓为点什么?转想自身儿遭了许多困苦之事,长大来学法于王一之的门下,好容易得了一些法术,实在去道颇远。后来继承师尊之职,益发没有修持的功夫。侥幸遇见三位仙长,以为迷津可渡,大道可成,不料历险冒危,千辛万苦地遵命到了山峰,又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仙师,竟连古庙都幻化不见,可证他们是决对不肯赐见颜色的了。这个机会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