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深信丈夫是个真正的神仙,是多情的种子;和他交战,将他诛戮之人,都是邪路的妖精鬼怪。其次,自己嫁着这样有情有道的丈夫,又曾在他面前说过代替报仇的话。既说得出,怎能不做到?明知自己法力有限,所谓不管成败利钝,只行其心之所安。这等伟大的气魄和坚韧的工夫,求之男子中,尚不可多得,况且出于一个无拳无勇之孀妇,怎能不令人起敬生感呢?又偏偏她所遇之人,正是一个邪伪的妖人,又是她杀母的仇人,因而她所认为应尽全力、拚性命以赴之事情,也徒然成为一种毫无意识和理由的动作而已。然而她那固执的性格,可能劝说得明白么?越是钟离权说得老蛟一文不值,越令她对于钟离权生一种切齿痛恨之心,同时也越发坚决地更增一息尚存、此志不懈的念头。此中消息,固由春瑛固执太甚,自害自身,要之也未尝没有一定的运数存乎其间。所以东华帝君在派遣钟离权之先,就已料定春瑛这人,是无论如何不能劝之就范的。钟离权修道数百年,又得读尽玉虚秘笈。这等眼前事,也未尝不能臆测而知。知其无效而不惮词费者,也是姑尽本心,乐与为善之心罢了。

闲话少说,再讲春瑛听了钟离权的劝告,只当如秋风之过耳,句也不曾理会,只是要求钟离权速赐一死。钟离权先还不忍下手,后来听她说到你是我的仇人,你不杀我,我却不能不要你的命,是你逃到别处,我必仍要前去各处海洋收水淹城,宁可再等你来吸我的水时,再把性命送你。这些急话,这才知道祖师料事不会有差。看来此妇固执属于天性,不是人力所能劝化、挽回的。与其留她在世终为人害,不如暂且将她禁锢。待至年深月久,她那性情也许能够变易一些,那时却再劝她归正,或者比较有效,也未可知。但是眼睁睁见着这样一个节烈的女子,却要在自己手中受那人所难受的刑罚,心中何以自安?早不觉流下两行慈悲之泪,向她惨然说道:"夫人,这是我最后一次劝告你了。老蛟实是夫人杀母之仇人。照例,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夫人只知为夫报仇,而不知所与报仇之人,正是自己不共之仇。先时你因被他蒙过,还当他恩爱丈夫看待。今既得贫道代为证明,夫人若再不见信,真乃是世上第一糊涂固执不知孝道之人。贫道怜你无故受罪,敬你志节纯良,性情忠厚,所以请命祖师一再开导。希望夫人悬崖勒马,回头登岸。如常修心养性,归入道门,贫道不才,还可稍任指导之责。异时了澈人生,证悟至道,脱尘俗而升仙府,与日月并存,天地同寿,岂非世上第一乐事。夫人智慧过人,还请三思而行。"钟离权说这番话时,已是竭尽悱恻。而春瑛却只听了他归入道门一语,便冷冷地说道:"这不用说。我听先夫说过,你们教门中派别分歧,大抵入主出奴,各树其党,力排异己。先夫即因不肯苟同你教,致被尔等所诛,连我四个儿女,也一并送命在你们的手里。这等仇恨,也和不共戴天差不多。我只晓得背夫不义;忘子不慈;报仇不成为无勇;反颜事仇为无耻。不义不慈、无勇无耻之徒,留在世上本也可羞。你若真有仁心,请借你剑,速速将我杀死,既全我志,我也赖以解嘲。至于无稽无凭之言,假仁假义之说,我虽愚陋,恕不上你的当了。"说罢,伸过头颈,连叫:"请用刑吧。"

钟离权见她执迷如此,心中倒也有些懊恼起来,因即退回三步,厉声喝道:"夫人听着,你既然一定执迷,我也只得奉行天讨,按律处分。但我宝剑不愿斩无罪之人。我今将你镇在这座山下,赐你断食丸一粒,至饥饿时,可吞在肚中,包你永远不知饥渴。你若能够回心转意,将来并非没有出头之日。而且天数注定,将来还有救你之人。你好好的耐着性子,挨着吧。"说罢,掩着面孔,投下一粒红色丸药,随即举起一只手掌,向春瑛身上只一覆,便听轰隆隆一阵大声,早把半座城隍山,翻了过去。将春瑛镇在山中一个石洞之中。春瑛不久化成雌蛟,屈伏在内。先时忍饥挨饿,恨不一死。后来支撑不得,只得把丸药吞下。哪知仙药厉害,从此以后,果然不觉饥渴。但是镇压深山,展动不得。在钟离权是望她回心转意,尚欲劝之修道,在春瑛却益发恨得她椎心切齿。因为这等不死不活的日子,实在比死更难受。幸而山洞原系现成,经钟离权用法移在半山之下,地方并不十分狭窄。居住既久,习之而安,倒也不觉怎样气闷。就只不见天光,不辨昼夜。人心又是蛟体,非水不安。此中虽有山水,哪里容她活动,且不知何日可以出头?出头之后的境象又且如何?每一念及,总觉难堪。

直到南宋年间,许旌阳修成大道,得封真人,云游至此,爱其地山水秀媚,留恋多时。忽见山头隐隐有冤气出没。掐指一算,已知端的。于是施大法力,把自己声气传入,问她可有什么话要说的。雌蛟被镇至今,乍闻人声,比到空谷足音,更加百倍的喜欢。因即纵声哀求,欲移至有水之地,且求常见天光。许真人心中不忍,即施法力,将她移至水源所在。书符一道,挖出一个大洞,可通入天光。

凑巧这地方的人民想在此开一口大井,今得平地暴裂一洞,群以可异,设法试探,底下却是很深的泉水。众人大喜,以为天赐仙井,即就原洞围以石栏,做成一口大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