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药鼠。”那柜里人说道:“这砒霜不敢乱卖的,有关性命之忧,得罪相公。”喜童说道:“此言差矣!我乃读书之人,岂是那无知之辈?无非深恨鼠耗,因此买些药鼠。”那掌柜的说道:“相公言得有理,卖点与你吧!”
  喜童在腰间取出一锭银子,递与那柜上的官人,买了些砒霜。
  那店官道:“相公,这东西莫要儿戏。”喜童道:“晓得。”
  此时拢入袖口,出了店门,梅公子已走近前,问道:“贤弟,你在此店内,买些什么东西?”喜童道:“因兄长走不上来,故而在此等候。”只是两下又分手,各依前后而行。又走了一会,到了县府前,喜童又等着公子,再叮嘱一番,那公子只得站在墙壁下,这且不提。
  单说喜童走至大堂,叫道:“号房哪里?”号房听见堂内有人呼唤,即便走来,问道:“你是哪位相公?”喜童答道:“你进去回禀老爷,你说常州府梅公子要见老爷。”那号房即便回禀。老爷吩咐请相公入私衙相见。门子请喜童进内,见了侯鸾,喜童抢行几步,一躬到地,道:“岳父大人请上,待小婿拜见。”侯鸾只得一把阻住道:“贤婿路远风霜,只行常礼吧!”两下又谦逊了一会,侯鸾先受了两礼。
  假公子道:“请岳母拜见。”侯鸾道:“待到后堂再拜吧!请坐。”假公子方才告坐。献茶已毕,喜童把侯鸾一看,只见他鬼头鼠眼,鼻尖耳小,心中想道:“店主之言,定非谬矣!我看此人乃阴险之徒。”心疑未定,只见侯鸾向着假公子道:“贤婿,令尊大人荣升都给,一向在京,得意吗?”
喜童一闻此言,故意装做愁苦之容,站起身来,假作啼哭声,拜伏于地,道:“岳父大人,你还不知先父的凶信吗?”侯鸾道:“你且站起来讲。”喜童站起身来说道:“告禀岳丈大人,先君升在京未久,因圣上命陈东初年伯征伐胡虏,冯度修年伯参赞军机,那时,先君位列台垣,岂肯袖手旁观,因此出班保奏。那时冒触龙颜,把先君斩首,又行文到常州捉拿家眷。因此,小婿逃走在外,今日投奔在岳丈面前,看先君同年亲谊面上,容小婿一身,足感岳父大人再造之恩也。”
侯鸾把脸一变道:“原来如此。莫怪老夫说,你那父亲也太固执了些。如今做官的,都要逢迎上司,结交当道,方可有个官做,创立万顷良田家业。不然,这十年寒窗,晨昏苦读,为什么?他屡屡要讲什么忠臣,如今连头都做掉了。”假公子又哭道:“先君在日,多有得罪,岳父只念小婿四海飘零,没家投奔,救一救落难之人。”侯鸾道:“只是我的官卑职微,如何容得你下?”假公子道:“既是岳父不肯收留,小婿只得再往别处去。”
侯鸾又道:“你也说得干净。你是钦犯之子,我的女儿怎肯做叛党的媳妇?这是万耳万目都知道的你是我的女婿,今日又是满衙门的吏役看见你到我衙中来的,若是上司知道,行文要钦犯之子,那时,老夫把什么人给他?非是我没情,不看同年份上,却也是你命当如此。”假公子又道:“岳父,你把小婿是怎么样处置?”侯鸾道:“你哭也无益的,老夫也不用刑处治,将你解往京中,交给相爷,听相爷发落。无怪老夫,倒是你父带累于你的。”
  即刻传那衙役,把假公子拿下。侯鸾吩咐道:“是钦犯之子,好生看守,要解京请赏的。”一个标了监牌,众衙役上前,把假公子上了刑具,押出来收监。不知喜童进监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
梅公子仪征投亲
侯知县罪加假婿
  词云:
  人害非假,果逢其凶,主仆投亲身避难,岂知监禁狱牢中。前修有定,难脱罗笼,皇天不负忠良后,得会风云上九重。
  诗曰:
  慈命投亲到异乡,岂知落魄更凄惶。
  店家说出抽肠话,替主情甘狱底亡。
  话说假公子上了刑具出来不提。单言梅公子在墙壁下等候,等得不耐烦,走进仪门,抬头一看,只见众衙役把喜童锁着,带往西监去了。公子到了监门首,衙役们开监门收钦犯。梅公子不知是何缘故,心中一苦,眼中掉下泪来,又不敢上前。只见喜童把头回转来,向着公子丢了一个眼色,必是叫他速速走的意思,他却不知道,还痴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众人把喜童带到监中。这喜童一入监门,就把砒霜取出来,放口中一吞。
  那砒霜入腹,寸肠俱断,站立不稳,一交跌倒在地,顿时七窍流血。牢中禁子一把挽扶,喜童气绝身亡。禁子撒手一推,只得着牢头出来禀知侯鸾道:“钦犯进牢服毒死了。”侯鸾听说,把禁子、狱卒每人各责了四十大板,又吩咐道:“此犯已故,不必言着他是钦犯,只说是本县处死了不法的家人。”又吩咐了一番不提。
  且言狱卒受责,领谕出来,只得上了店市,买了一口棺材,传脚夫抬至监旁,将喜童拖出牢洞,装入棺材。公子如同滚油煎心,自己悲伤,想道:“先前喜童在药店门口,莫非买毒药?”
  正在思想之间,只见脚夫把棺材一直抬往北门去了。梅公子也不管高低,跟着就跑。出了城门,见抬棺材的歇下,把地方土工传了来,挖开坑儿,把棺材安葬,各人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