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虽不必,而局须要叫几个,方才有趣。” 芷泉听了,知他二人之意,未便拦阻,以扫人兴,即答道:“既然二位要叫局,有何不可?” 芸帆也插嘴道:“据我愚见,爱叫局的只管叫,不要叫的亦听各从其便。既不拘束,亦不勉强,那才彼此适意呢!”鲁卿道:“好。”便唤大姐阿二取过文房。鲁卿将局票写好,又代伯锡写了一张。芝云、荫明在旁观看,忽然有兴,接过笔来,也各写了一张,计共叫四个局。芷泉见是胡宝玉、金红玉、吴新宝、范彩霞等四校书,便问鲁卿道:“宝玉那里,老兄可是时常去的吗?”鲁卿道:“我是难得去的,一年也不过三四回,总是月舫这里多呢。” 芷泉也不再问。
  其时局票已交阿二拿去。大家又畅饮了几杯,芷泉方宣言道:“今宵这个雅会,正是风流历史上一段佳话,不有佳作,何伸雅怀?拟八人联吟七律一章,又各赠月舫七绝一首,以志同靴团拜之盛,方不辜负此情此景。未识众位意见如何?”芸帆首先答应,其余亦只得唯唯。因内中惟鲁卿、伯锡二人腹内少些墨水,觉得为难,虽读过《唐诗三百首》,却一大半还了先生。但此刻在场面上,又听众人都已答应,怎好说自己不会?免不得要胡诌几句。所以鲁卿向芷泉说道:“弟不擅吟诗,做将出来,恐不免贻笑大方。还望芷翁原谅一二。” 伯锡亦照样说了一遍。芷泉道:“ 二兄休得太谦。况联句之中,每人只作一句,甚是容易,并不苦人所难。但愚既作令官,不得不一宣令规,以昭公允:如诗不成,罚依金谷酒数;或作而不佳,亦须罚一巨觥。违者加罚十大杯。” 伯锡道:“罚酒太多,我是吃不下的。”芸帆与荫明齐说道:“ 你不违令,为何要罚你呢?” 说罢,即请芷泉出句。芷泉略想一想,忽见房外走进一个鳖腿,头戴红缨帽,身穿二蓝绉纱皮袍,手里托着一只金漆盘,盘中放着一大碗鱼翅,走至筵前,先向上打了一个千,然后把鱼翅献到席上,徐徐退下。此是堂子中新年规矩,各处皆然。
  月舫见大菜已上,又在众人前殷勤斟酒。众人大嚼了一回,芷泉方念那诗句道:

  灯红酒绿少年场。

  吟毕,挨着第二位鲁卿续下。鲁卿左想不好,右想不好,踌躇了半晌,好容易得着了一句,虽明知不甚佳妙,也只得勉强吟道:“ 团拜同靴进玉觞。”芷泉道:“‘同靴团拜’四字嵌入诗中,未免欠雅,不如改作‘翠袖殷勤’的好。但我兄须领罚一大杯。”鲁卿只得依允,将酒一饮而尽。念道:

  翠袖殷勤进玉觞。

  月舫在旁插嘴道:“ 同靴团拜格名堂,就是黄老取格,故歇崔老嵌勒诗里,黄老亦说忒俗哉,到底啥格讲究介?” 芷泉笑道:“ 这诗中的道理,我就说出来,你也未必明白呢。”月舫道:“喔唷喔唷,奴是瞎问问罢哉,打断唔笃格兴头。顾大少, 做下去罢。”芸帆不假思索,吟道:

  如此名花谁作主?

  轮到芝云,芝云才思敏捷,将手在台上拍了几拍,即对道:

  果然香国独称王。

  众人听了,同声赞好。芷泉亦击节叹赏道:“ 上下联工力悉敌,铢两相称,我们该贺一杯。” 众人饮毕,又吃了几样菜。芝云道:“如今该是荫明兄接句了。”荫明之才不及芝云,心思稍钝,口中不住的“咿唔”。
  突闻楼下人声喧杂,扶梯上脚步乱响,知是局已来了。但见门帘启处,先送进一阵香风,随后走入两位校书、两个大姐。在前的是胡宝玉,在后的是金红玉,分风擘柳,低啭莺声,一个叫“崔老”,一个叫“钱大少”,又与众客及月舫招呼,方在崔、钱背后坐下。不比现在的妓女,自夸时髦,只知叫应本客,其他皆置不理。可见目今风气更不及从前了。
  闲话少表。且说宝玉应酬鲁卿,不过是寻常套话,装几筒水烟,就算了帐。至于红玉,则唱曲甚佳,大姐刚将胡琴送过,被伯锡止住道:“不要唱,不要唱,我们还要做诗呢。” 红玉道:“ 对勿住哩,阿好实梗介?”伯锡也操着苏语说道:“ 有啥要紧嗄? 下埭多唱几只末哉!” 引得众人大笑。芸帆道:“莫笑莫笑,荫明兄的佳句,还没有请教罢。” 幸得荫明已想着了一句,遂不慌不忙的念道:

  争题刻凤雕龙句。

  荫明念完,芸帆把那菜碟乱敲道:“我敲碟子,权当击钵催诗,请铭树兄快接下句罢。”铭树点点头,搔搔太阳,说声“有了”,即吟道:

  逐去游蜂浪蝶狂。

  众人也各称妙。芷泉道:“我们以风雅为怀,幸不似游蜂浪蝶之狂,专以采花为乐事,不然,难免要逐去了。” 芸帆道:“芷翁的议论甚多,我们改日再请教罢。此刻我还要刻烛限诗呢。” 其仁道:“ 你且慢催,诗虽有一句,只是做得不好。你如不笑,我就念出来了。” 芸帆道:“断不笑你,你放心念罢。”其仁方念道:

  仿佛广寒宫里住。

  伯锡听其仁念毕,知要挨着自己,急得搔耳挖腮,面涨通红,一时想不出好的结句。又怕芸帆催急,所以立起身来,踱了一回方步。铭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