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我是玉皇香案吏。

  挨着武书,武书道:“我连《唐诗三百首》 都没有读过,叫我怎么说得出呢?还是说一个笑话罢。” 维忠道:“你说笑话也好,只不许说《 笑林广记》上的老笑话,方能算数;不然,仍旧要罚酒的。” 武书道:“ 晓得,晓得。我说有一个乡下人,听说医生挂牌叫做‘ 悬壶’,他就切记在心。后来儿子生病,他到城里来请医,要寻挂壶的所在。找了半天,方到一条大街上,见一家门首挂着一个圆幌子,却画着一把酒壶。那乡下人喜出望外:‘原来也被我找着了。’即走进那爿店问道:‘这里可是郎中先生吗?’店中人道:‘你又不是瞎子!我们是清教真门,牌子上明明写着,怎么问起医生来呢?’ 乡人道:‘ 你既不是医生。为什么要冒牌,悬着这把壶,卖这个补身牛肉汁呢?” 说罢,众人笑了一笑。武书央芸帆代说一句诗,芸帆念道:

  古剑终腾切玉光。

  数了一数,该是道卿接令了。道卿饮了一杯,用手向雨泉一指,念道:

  天上玉堂森宝书。

  雨泉接令,不加思索,把酒干了,方念道:

  蜻蜓飞上玉搔头。

  趋贤听了说道: “ 如今轮到我了,我是《 千家诗》 也从未看过,那有‘玉’字的诗句?只好照武书弟的样子。” 芸泉道:“ 如此请教笑话罢。”杨四也道:“说得不发笑,却不能算数,仍要罚酒的。”趋贤道:“这个自然。我说有一个官,禁赌极严,命人四处去捉赌。那一天,捉到了两个赌徒,差役到里面去禀官。却巧官在那里叉麻雀,碰着一副好牌,是万字清一色,等一万麻雀头,尚没有和出来。被差役上前一禀,官道:‘你这个混账东西,难道不见我在这里碰和吗?’ 道言未了,忽被上家和了去。那官大怒,把差役踢了一靴脚,立刻升堂,将两个赌徒提上来骂道:‘你这两个王八蛋,我想起来,倒下这一筒签,打你一万记屁股,方出我一万的气呢!’”说得众人个个发笑。芷泉道:“天下这样的官狠多,我曾经也见过两三个。这叫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把他人的屁股,出自己的气。做官的往往如是。”维忠道:“芷翁且慢议论,趋贤兄的诗句,尚未托人代说呢。”芷泉道:“我来代他说了罢。”遂念道:

  琉璃玉匣吐莲花。

  芷泉刚才念毕,即听那边李三三说道:“ 故歇挨着杨老接令哉。” 杨四一算,果是自己,把令杯吃了,念道:

  闲吹玉殿昭华管。

  芸帆接令,饮过了酒,念道:

  锦被铺茵眠玉暖。

  轮到桂全,桂全也是腹中空空的,想了好一回,方才念道:

  霜冷甘瓜开碧玉。 

  芷泉道:“这句诗只怕说错了。我记得此句第一字是个‘泉’ 字,系陆放翁《夏日晚兴》 诗。他还有一句,与此大同小异,是‘ 瓜冷霜刀开碧玉’,谅必桂全兄记错了,该罚一杯。”桂全道:“我不晓得出处,却从扇面上看得来的。既然说错,就罚一杯如何?但是又要芷翁接令了。”芷泉刚正端杯饮酒,念出那句诗来,只见所叫的局,如左红玉、金文兰、顾阿南、吴慧珍、吴新宝、范彩霞、吕翠兰、王莲航陆续到了。八位校书粉白黛绿,香气袭人,轻移莲步,来至席前,莺啼燕语,各送娇声,叫应了众客,一齐在肩旁坐下。回头又向黛玉招呼,黛玉含笑相答,却彼此并不言语。那班新来的各校书即时挨着次序,弹唱起来,京调的京调,昆腔的昆腔,小曲的小曲,杂奏并呈,各献其技。热闹了一阵,又来了谦良叫的张小宝、士诚叫的张纯卿。纯卿是不会唱的,只有小宝唱了一只京调。唱毕,有的与客人装水烟,有的同客人豁拳,有的说说笑笑,动手动脚,被客人拉着混闹,献那风骚的淫态。内中惟金文兰、顾阿南二校书最为文静,走到黛玉那边,与众姊妹讲话。其时只剩李佩兰、金赛玉未来,维忠早已差人去催。隔了一回,方来回覆说,金赛玉转局即来;李佩兰因有寒热,医生说要避风,所以今天不能来了。维忠听说,欲代趋贤另叫他局,趋贤推辞再三,维忠想了一个通融法子,说:“少停赛玉来,你转了一个局罢。”趋贤应允。
  正当议论之际,忽见外面进来一个人,是院中相帮模样,慌慌张张,直走到李三三面前说了几句话。三三花容失色,起身至维忠那边,向维忠告辞欲去。正是:

  群芳雅集无人扰,一语偏教彼美惊。


  欲悉以后情形,且听下回接谈。



九尾狐
第八回 飞诗句七字成谶语 怨配偶一旦起淫心



  却说维忠正与趋贤商议叫局,忽见外面进来一个鳖腿,向三三说话。三三面容转色,起身与维忠告辞。维忠问是何事这等惊慌?三三道:“起说俚!奴刚刚出来格辰光,倪阿姆还蛮好勒浪,故歇勿知哪哼,一歇歇心痛起来,痛得滚来滚去,所以打发人来叫奴转去。不过对勿住柳老。”维忠道:“这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