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的要歌,舞的要舞,敢有违误,即时枭首。”顷刻之间,酒未一巡,老爷差人出来,禀王爷道:“公公多多拜上王爷,相陪二位老爷,宽坐一会,饮一杯。疼痛少可些,即来奉陪。”顷刻之间,酒未一巡,老爷又差人出来,禀说道:“公公在里面肚腹疼痛,霍乱吐泻,听见列位老爷肯久坐,听见列位老爷肯饮酒,即时间就病减一半;若说道不肯久坐,不肯饮酒,即时就添出十分病来。”王爷回复道:“你去拜上公公,有我在这里作主,相陪二位老爷。公公放心调理,我们直饮到天亮就是。”王爷又差人去问候三宝老爷,回来说道:“老爷贵恙觉得好些,即刻就要出来。”
  
  老爷虽不在外面,一会儿差人留坐劝酒,一会儿传令责备歌者、舞者。国师、天师也不好告辞,王爷也只得勉强作主。歌者、舞者吓得只是抖战,生怕有些不到处,自取罪戾,岂敢有个懈怠之时,只是这等留坐劝酒,只是这等再歌再舞,不觉就是五更,不觉就已天亮。天师道:“元帅老爷说是有个通宵之兴,果真是天亮了。”王爷道:“老爷昨夜不该要个甚么楚歌。一个楚歌不至紧,肚子里楚歌了一夜。”道犹未了,蓝旗官禀说道:“元帅有命,请列位老爷进城赴宴,赔夜来疏慢之罪。”王爷还不敢信,问道:“元帅这如今还在哪里?”蓝旗官道:“元帅老爷昨夜三更时分,已自进了阿丹城。这如今大排筵宴,在阿丹国国王朝堂之上,相请三位老爷。”王爷道:“元帅神机妙算,人所不及。”
  
  即时都进到阿丹国国王堂上相见。老爷道:“夜来失陪,专此谢罪。”天师、国师都说道:“元帅有鬼神不测之机,唾手功成,可贺!”王爷道:“我学生还不得知,只说老元帅不该唱甚么楚歌,致使肚子里楚歌一夜。”老爷道:“咱原是个意思,阿丹国有精兵八千,咱要唱个楚歌,用个楚歌吹散八千兵之兆。”王爷道:“今果然也,可谓奇哉!”老爷道:“仗赖余庇,仅免罪戾耳。”马公公这一干人不知道个详细,赶着来问。老爷道:“是个掩袭之计。”马公公道:“愿闻其详。”老爷道:“因国王先差下一个番官通问于我,我就借着这个因头,也差下一个将官通问于彼。这是个往还之礼,他又何疑?我却就中使上一个计较,差参将周元泰假扮做办事官、外面顶冠束带,里面披细甲,藏利刀,进朝里通问番王。又差都司吴成扮做个跟随小军,站在朝门上伺候;四门里藏下四个游击,教场里藏下两个水军都督、两个游击将军,约炮响为号。周参将相见番王,叙话已毕,临行之时,一手抓过番王来。两边文武番官上前相救。周参将一手取出刀来,喝声道:‘唗,番王之命悬于我手,你们顺我则吉,逆我则凶!’这一声喝,就是个号头。朝门上吴都司就是一声炮响。四门上四个游击,早已杀了四处把门官,大开城门。我们军马一拥而进。教场里两个都督,两个游击,一齐砍门而入,把四个番总兵官,一个只一条索。及至咱学生进城之时,已经百事停妥,只待咱学生发落。咱学生未敢擅便,请王老先生同来。”马公公道:“夜半蔡州城,不能如此之周悉。”王爷道:“连我学生也瞒了!我说里应外合,老元帅还哄我割鸡焉用牛刀。”老爷道:“恕罪了!兵机贵密,不得不然。”王爷道:“怎么敢说个‘罪’字?才见得老元帅之高。”
  
  老爷吩咐请番王来相见。相见之时,王爷待以宾礼,番王甚喜。王爷又吩咐他几句,说道:“王国僻处西洋,不知夷夏之分。自古到今,有中国才有夷狄。夷狄事中国如子事父,天分然也。我们领了钦差,来此抚夷取宝,别无事端。你昨日差下一个甚么总兵官,你既不能以礼自处,那总兵官语言恣肆,又不能以礼处人,故此我们元帅教道你这一番。还是我们元帅体恤你们,幸免涂炭之苦。你可知道么?”番王道:“卑末知道,已经禀知元帅来,望乞宽容两三日,修下书表,备办礼物。再有二三,愿以颈血洗元帅之刀,万死无怨。”二位元帅俱各依允,厚待番王,放了四员番将,大宴一场,各自收兵归营。坐犹未稳,只见军政司跪下,禀说道:“离京日久,赏赐浩繁,目今库藏里面缺少了钱粮。”老爷道:“可支消得清白么?”军政司道:“监守自盗,律有明条,岂可支消敢不清白之理?”老爷道:“还余下多少?”军政司道:“昨日稽查,止剩下得一千二百多两。”老爷道:“有上千还可作用。”王爷道:“我们多少船只?多少军马?自古道:‘军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一千两银子,够哪个食用?厚赏之下,必有勇夫。没有赏赐,叫哪个肯用力?这一千两银子,够哪里赏赐?”老爷道:“粮草还有哩!”王爷道:“前程还远,万一缺少,从何而来。”老爷初然还不觉得,听见王爷说了这些利害,心上就吃了些慌,说道:“王老先生言之有理。只一件,在此穷途中,无所措办,万一有缺,怎么前行?怎么捱延岁月?不如转南京罢。”王爷道:“我们离南京已经五载,即今转去,也得周年。这一千两银子,可足周年之用么?”侯公公道:“怪不得钱粮缺少,遭凡有些礼物,只做清官,毫厘不受。这如今却也腿肚子里转筋了。”
  
  老爷道:“既往不咎。只是为今之计,要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