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他道:“大国叫甚么国?”国王道:“小国不足,叫做古俚国。”元帅道:“大王叫甚么名字?”国王道:“卑末不足,叫做沙米的。”元帅道:“我大明国皇帝念你们僻处四夷,声教未及,特差我等前来紫诰一通,银印一颗,金币十袋,是用封汝为王。汝诸头目,各升品级,各赐冠带。我昨日致书于汝,只大约说个来意,不曾道及圣恩,盖不敢贪天功为己功也。汝国王可晓得么?”国王道:“卑末荷蒙圣恩,威戴不胜!未及远迎,伏乞恕罪!”元帅道:“远迎倒不敢劳,只问贵国中那四个道长,原是哪里来的?”国王道:“原是游方来的,卑末一时被他所惑。”元帅道:“幸喜终其天年,免得我们这一番争斗。”国王分明要扯个谎,说道:“是我们缢死他的。”看见天师、国师都是通神役鬼的主子,又不敢说将出来,倒是不曾说出来的好。
  
  国师早已接着说道:“元帅在上,你可晓得这四个道长的归宿么?”元帅道:“因为不晓得,故此在这里动问国王。”国师道:“你看着就是。”元帅道:“看甚么?”国师道:“贫道借他纳儿寺里的树来,你们看着。”元帅道:“他这国中也有个寺哩?”国师道:“礼拜寺有三五十处。”
  
  说个“有寺”两个字,道犹未了,眼前就是一棵树,树上分枝分叶,榾柮蓬松,蓬松里面挂着四个道长。元帅看见还不至紧,把个番王吓得抖抖的颤,心里想说道:“这和尚好厉害!怎么一棵树都会移得来?”过了一会,元帅道:“多谢国师指教,请他回去罢。”国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一棵树只听得一声响,哪里是个树,原来是国师的九环锡杖。今番却连元帅也吃了一吓,问说道:“一棵树怎么是根禅杖哩?”国师道:“贫僧曾许下元帅说,这四个道长在贫僧身上,故此今日践这一句言话。”元帅心里才明白,才晓得是前日那根禅杖,才晓得是国师佛力,满口称谢。国师道:“贫僧还自可得,多得王明。”元帅道:“已经登了记录簿上,王明古俚国第一功。”侯公公道:“四个道长怎么只是个空壳?”国师道:“玉帝收回真性去了,只落得一个躯壳在这里,恰像前日的金毛道长一般。”侯公公道:“国师神异,可喜,可喜!”番王看见国师这般神异,安身不住,起身告辞。元帅道:“择日接诏,不可有违。”番王唯唯而去。
  
  到了明日,番王同着各色头目,迎接诏书。两个元帅亲自进去。国王及诸将领谢恩已毕,大开筵宴。饮至半酣,吩咐行院行酒,以葫芦笳为乐器,以红铜丝为弦。弹番弦,唱番歌,相酬相和,音韵堪听。番王择日进上降表,元帅吩咐中军官安奉。递上降书,元帅拆封读之,书曰:
  
  古俚国国王沙米的谨再拜致书于大明国钦差征西统兵招讨大元帅麾下:窃惟惟德动天,惟天眷德;王道荡平若砥,物情煦育望春。颁正朔于四夷,光布神明之政;混车书而一统,载扬慈惠之风。某以弱质,僻处方隅,重荷眷存,承兹宠渥。瞻天颜于咫尺,被法语之叮咛。四序用康,岛屿动圣明之想;五兵不试,边陲无金革之声。总属大陶,不胜战栗。愿言稽颡,无任瞻依。
  
  元帅收了降书。国王又献上进贡礼物,元帅吩咐内贮官收下:
  
  五色玉各四片,马价珠一枚(青色,每一枚价与名马价相值,故名),金厢带一条(赤金五十两,番匠抽如发细,缕之成片,镶嵌各色宝石成带),草上飞一只(兽名,形大如犬,浑身似玳瑁斑猫之样,性最纯善,惟狮象等恶兽见之,即伏于地下,此乃兽中之王也),黑驴一头(日行千里,善斗虎,一蹄而虎毙),胡锦百端(最精,纹成五彩),花蕊布五百匹(以花蕊织成者),芸辉十厢(香草也,色白如玉,入土不朽,唐元载碎之以涂壁,号芸辉堂)。
  
  元帅受了番王礼物,吩咐军政司安排筵宴,大宴番王,尽欢而别。番王道:“故老相传,小国去中国十万余里,何幸得接二位元帅台光!今日之别,足称消魂!”元帅道:“不觉去中国十万余里之外。”王爷道:“十万里之外,不可不勒碑纪程。”老爷道:“王老先生言之有理。”即时吩咐左右,盖造一所碑亭,竖立一道石碣。不日报完,左右来请字,老爷道:“请王爷见教罢。”王爷道:“还是老公公。”老爷道:“还是王老先生罢。”王爷挥笔书之,说道:“此去中国,十万余程。民物咸若,熙皞同情。永示万世,地平天地。”
  
  左右领去,刻成碑铭。番王道:“此存以甘棠之故事。”元帅道:“有中国才有夷狄,中国居内以制外,夷狄居外以事内。汝等享地平天成之福,不可忘我中国。”国王感戴,挥泪而别。元帅吩咐开船,大小宝船俱望西洋进发。行了十数多日,国师坐在千叶莲台之上,一阵信风所过,国师拿住他的风头,又拿住他的风尾,细细嗅了一番。前面这一个国,又是费嘴费舌的,又是损兵折将的。国师来见元帅,告诉这一段信风的情由,元帅道:“再费周折,不胜其劳,怎么是好?”国师道:“宝船前去,虽是向西,宁可照着天清气明上走。但凡黑雾浓烟,都是妖气所结,不可不提防。”元帅即时传令:“各船今后行船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