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象;在写作时,不同的情感交融,形成雅俗等各种风格倾向。我们在规划文章的体制时,总要向前人来学习,而作为学习对象的风格流派,都是各有师承,各有特殊的精神面貌的。其间对立的风格倾向,虽然没有严格的界限,但总是「难得踰越」这个风格流派的界限的。

然渊乎文者,并总群势;奇正虽反,必兼解以俱通;刚柔虽殊,必随时而适用〔一〕。若爱典而恶华,则兼通之理偏〔二〕;似夏人争弓矢,执一不可以独射也〔三〕。若雅郑而共篇,则总一之势离〔四〕;是楚人鬻矛誉楯,两难得而俱售也〔五〕。

〔一〕 《札记》:「『并总群势』至『刚柔虽殊,必随时而适用』──此明言迭用柔刚,势必加以铨别,相其所宜,既非执一而鲜通,亦非杂用而不次。」

      这是说:在写作上有深刻修养的人,善于综合各种的风格,无论是新奇的、雅正的,刚性的、柔性的,都能够融会贯通,随时应用。

      「渊乎文者」往往不为一种风格流派所局限,而具有多样化的风格,并且这些多样化的风格又是统一于他的主导风格倾向的。就李白来说,他的主导倾向是浪漫主义的,但也有现实主义的诗篇,如《丁都护歌》之类。他的主导风格是豪放飘逸而具有刚性美的,但也有写男女柔情的诗篇,如《子夜吴歌》之类。同样,杜甫是现实主义诗人,有些作品富有浪漫主义气息,如《望岳》之类。他的主导风格是沉郁顿挫,可也有情调明快的诗篇,如《闻官军收河南河北》之类。无论是李白或杜甫,其多样化的风格倾向,都统一于他们本人的主导风格。尤其是杜甫的诗,可以说是集各种风格流派之大成。所以元稹在《唐工部员外郎杜甫墓系铭》里说:「至于子美,盖所谓上薄风雅,下该沈宋,言夺苏李,气吞曹刘,掩颜谢之孤高,杂徐庾之流丽,尽得古今之体势,而兼人人之所独专矣。」

      王安石说杜甫诗「悲怀穷泰,发敛抑扬,疾徐纵横,无施不可。故其诗有平淡简易者,有绮丽精确者,有严重威武若三军之帅者,有奋迅驰骤若泛驾之马者,有淡泊闲静若山谷隐士者,有风流酝藉若贵介公子者」(见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六引《遯斋闲览》)。胡元瑞也说:「杜诗正而能变,变而能化,化而不失本调,不失本调而兼得众调,故绝不可及。」(见胡震亨《唐音癸签》卷六《评汇》二)

      张戒《岁寒堂诗话》:「王介甫只知巧语之为诗,不知拙语亦诗也。山谷只知奇语之为诗,不知常语亦诗也。欧阳公诗专以快意为主,苏端明专以刻意为工,李义山诗只知有金玉龙凤,杜牧之诗只知有绮罗脂粉,李长吉诗只知有花草粉蝶。惟杜子美则不然,在山林则山林,在廊庙则廊庙,遇巧则巧,遇拙则拙,遇奇则奇,遇俗则俗,或放或收,或新或旧,一切事,一切意,一切物,无非诗者。」

      朱熹《朱子文集大全类编》:「李太白诗,不专是豪放,亦有雍容和缓底,如首篇『大雅久不作』,多少和缓!陶渊明诗,人皆说是平淡,据某看,他自豪放,但豪放来得不觉耳。其露出本相者,是《咏荆轲》一篇,平淡底人,如何说得这样言语出来?」

      潘德舆《养一斋诗话》:「微之、少游,尊杜至极,无以复加。而其所以尊之之由,则徒以包众家之体势姿态而已。于其本性情,厚伦纪,达六义,绍《三百》者,未尝一发明也。」

〔二〕 《文镜秘府论论体》:「而近代作者,好尚互舛,苟见一涂,守而不易,至令摛章缀翰,罕有兼善,岂才思之不足,抑由体制之未该也。」

〔三〕 《御览》三四七引《胡非子》:「一人曰:『吾弓良,无所用矢。』一人曰:『吾矢善,无所用弓。』羿闻之曰:『非弓,何以往矢?非矢,何以中的?』令合弓矢而教之射。」羿,夏射官,故云「夏人」。

      刘勰认为一个作家的风格不应有所偏好,如果只喜欢典雅的风格,而厌恶华丽的风格,这就偏于一方,不合乎「兼通」之理。这是说只有一种单调的风格,或者只偏爱一种单调的风格,那必然有很大的片面性,而不能成为伟大的作家。法国自然科学家布封在《
论风格》中就说:「一个大作家绝不能只有一颗印章,在不同的作品上都带有同一的印章,这就暴露出天才的缺乏。」

(《布封文钞》,人民文学出版社一九五八年版)明屠隆《与王元美先生》云:「今夫天有扬沙走石,则有和风惠日;今夫地有危峰峭壁,则有平原旷野;今夫江海有浊浪崩云,则有平波展镜;今夫人物有戈矛叱咤,则有俎豆晏笑:斯物之固然也。借使天一于扬沙走石,地一于危峰峭壁,江海一于浊浪崩云,人物一于戈矛叱咤,好奇不太过乎?将习见者厌矣。文章大观,奇正、离合、瑰丽、尔雅、险壮、温夷,何所不有?」(《由拳集》卷十四)

〔四〕 俞元桂《作家与风格》:「对立的风格是不能在一篇作品里统一起来的,作品的风格要建立在统一的、协调的基础上。『若雅郑而共篇,则总一之势离。』破坏了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