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太行诘屈,以谓所向狭隘,喻道之穷;不知文字一途,乃亦崎岖如是。是以深识之士黯然无言。自勒名山之业,将俟知者发之,岂与容悦之流较甘苦哉!
○针名
名者,实之宾。实至而名归,自然之理也,非必然之事也。君子顺自然之理,不求必然之事也。君子之学,知有当务而已矣;未知所谓名,安有见其为实哉?好名者流,徇名而忘实,於是见不忘者之为实尔。识者病之,乃欲使人後名而先实也。虽然,犹未忘夫名实之见者也。君子无是也。君子出处,当由名义。先王所以觉世牖民,不外名教。伊古以来,未有舍名而可为治者也。何为好名乃致忘实哉?曰:义本无名,因欲不知义者由於义,故曰名义。教本无名,因欲不知教者率其教,故曰名教。揭而为名,求实之谓也。譬犹人不知食,而揭树艺之名以劝农;人不知衣,而揭盆缲之名以劝蚕;暖衣饱食者,不求农蚕之名也。今不问农蚕,而但以饮暖相矜耀,必有辍耕织而忍饥寒,假借糠秕以充饱,隐裹败絮以伪暖,斯乃好名之弊矣。故名教名义之为名,农蚕也。好名者之名,饱暖也。必欲骛饱暖之名,未有不强忍饥寒者也。
然谓好名者丧名,自然之理也。非必然之事也。昔介之推不言禄,禄亦弗及。实至而名归,名亦未必遽归也。天下之名,定於真知者,而羽翼於似有知而实未深知者。夫真知者,必先自知。天下鲜自知之人,故真能知人者不多也。似有知而实未深知者则多矣。似有知,故可相与为声名。实未深知,故好名者得以售其欺。又况智干术驭,竭尽生平之思力,而谓此中未得一当哉?故好名者往往得一时之名,犹好利者未必无一时之利也。
且好名者,固有所利而为之者也。如贾之利市焉,贾必出其居积,而後能获利;好名者,亦必浇漓其实,而後能徇一时之名也。盖人心不同如其面,故务实者,不能尽人而称善焉。好名之人,则务揣人情之所同,不必出於中之所谓诚然也。且好名者,必趋一时之风尚也。风尚循环,如春兰秋鞠之互相变易,而不相袭也。人生其间,才质所优,不必适与之合也。好名者,则必屈曲以徇之,故於心术多不可问也。唇亡则齿寒,鲁酒薄而邯郸围,此言势有必至,理有固然也。学问之道,与人无忮忌,而名之所关,忮忌有所必至也。学问之道,与世无矫揉;而名之所在,矫揉有所必然也。故好名者,德之贼也。
若夫真知者,自知之确,不求人世之知之矣。其於似有知实未深知者,不屑同道矣。或百世而上,得一人焉,吊其落落无与俦也,未始不待我为後起之援也。或千里而外,得一人焉,怅其遥遥未接迹也,未始不与我为比邻之洽也。以是而问当世之知,则寥寥矣,而君子不以为患焉。浮气息,风尚平,天下之大,岂无真知者哉?至是而好名之伎,亦有所穷矣。故曰:实至而名归,好名者丧名,皆自然之理也,非必然之事也。卒之事亦不越於理矣。
○砭异
古人於学求其是,未尝求异於人也。学之至者,人望之而不能至,乃觉其异耳,非其自有所异也。夫子曰:“俭,吾从众。泰也,虽违众,吾从下。”圣人方且求同於人也。有时而异於众,圣人之不得已也。天下有公是,成於众人之不知其然而然也,圣人莫能异也。贤智之士,深求其故,而信其然。庸愚未尝有知,而亦安於然。而负其才者,耻与庸愚同其然也,则故矫其说以谓不然。譬如善割烹者,甘旨得人同嗜,不知味者,未尝不以谓甘也。今耻与不知味者同嗜好,则必啜糟弃醴,去脍炙而寻藜藿,乃可异於庸俗矣。语云:“後世苟不公,至今无圣贤。”万世取信者,夫子一人而已矣。夫子之可以取信,又从何人定之哉?公是之不容有违也。夫子论列古之神圣贤人,众矣。伯夷求仁得仁,泰伯以天下让,非夫子阐幽表微,人则无由知尔。尧、舜、禹、汤、文、武、周公,虽无夫子之称述,人岂有不知者哉?以夫子之圣,而称述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不闻去取有异於众也,则天下真无可以求异者矣。是非之心,人皆有之。至於声色臭味,天下之耳目口鼻,皆相似也。心之所同然者,理也,义也。然天下歧趋,皆由争理义,而是非之心,亦从而易焉。岂心之同然,不如耳目口鼻哉?声色臭味有据而理义无形。有据则庸愚皆知率循,无形则贤智不免於自用也。故求异於人,未有不出於自用者也。治自用之弊,莫如以有据之学,实其无形之理义,而後趋不入於歧途也。夫内重则外轻,实至则名忘。凡求异於人者,由於内不足也。自知不足,而又不胜其好名之心,斯欲求异以加人,而人亦卒莫为所加也。内不足,不得不矜於外,实不至,不得不骛於名,又人情之大抵类然也。以人情之大抵类然,而求异者固亦不免於出此,则求异者何尝异人哉?特异於坦荡之君子尔。夫马,毛鬣相同也,草饮水,秣刍饲粟,且加之鞍鞯而施以箝勒,无不相同也,或一日而百里,或一日而千里;从同之中而有独异者,圣贤豪杰,所以异於常人也。不从众之所同,而先求其异,是必诡衔窃辔,是噬,不可备驰驱之用者也。
○砭俗
文章家言及於寿屏祭幛,几等市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