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倒用大司农印手段始得。
  一九、文贵精工
  世传欧阳公平昔为文,每草就,纸上净讫,即黏挂斋壁,卧兴看之,屡思屡改,至有终篇不留一字者。盖其精如此。大抵文以精故工,以工故传远,三折肱始为良医,百步穿杨始名善射,其可传者皆不苟者也。唐人多以小诗著名,然率皆旬锻月炼以故,其人虽不甚显,而诗皆可传,岂非以其精故耶?然人说杨大年每遇作文,则与门人宾客投壶弈棋,语笑喧哗而不妨属思,以小方纸细书,挥翰如飞,文不加点,每盈一幅则命门人传录,顷刻之际成数千言,以此似为难及。然欧公、大年要皆是大手,欧公岂不能与人斗捷哉?殆不欲苟作云尔。
  二○、东坡不独是行脚僧乃苦行僧
  东坡尝言:见今正是行脚僧,但吃些酒肉耳。予谓坡不独是行脚僧,乃苦行僧也。坡盖自谪黄州后,便见学道工夫。晚年笔墨挟海上风涛之气,益穷益工,此则苦行僧又不及也。(上集卷四,下同)
  二一、文章忌俗与太清
  予尝与僧惠空论今之诗僧,如病可、瘦权辈要皆能诗,然尝病其太清。予因诵东坡《陆道士墓志》,坡尝语陆云:“予神清而骨寒,其清足以仙,其寒亦足以死。”此语虽似相法,其实与文字同一关捩。盖文字固不可犯俗,而亦不可太清,如人太清则近寒,要非富贵气象,此固文字所忌也。观二僧诗,正所谓“其清足以仙,其寒亦足以死”者也。空云:“吾往在豫章,盖从李商老游。一日亦论至可师处,商老曰:‘可诗句句是庐山景物,试拈却庐山,不知当道何等语?’亦以为有太清之病。”予笑谓空曰:“商老此语,无乃暗合孙吴耶?”
  二二、心无定见故无定论
  天下无定境,亦无定见。喜怒哀乐,爱恶取舍,山河大地,皆从此心生。……杜子美曰:“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至于《闷》诗则曰:“卷帘惟白水,隐几亦青山。”山水花鸟,此平时可喜之物,而子美于恨闷中惟恐见之。盖此心未净,则平时可喜者,适足与诗人才子作愁具尔,是则果有定见乎?论者多怪孟东野方叹出门之碍,而复夸马蹄之疾,以为唐诗人多不闻道。此无他,心见不同尔。
  二三、梅圣俞河豚诗欧公食车螯诗
  梅圣俞河豚诗云:“但言美无度,谁知死如麻。”欧公食车螯诗亦云:“但知美无厌,谁谓来甚遐。”然已觉牵强,不似梅诗为切题。
  二四、咏 梅
  客有诵陈去非墨梅诗于予者,且曰:“信古人未曾到此。”予摘其一曰;“‘粲粲江南万玉妃,别来几度见春归。相逢京洛浑依旧,只是缁尘染素衣。’世以简斋诗为新体,岂此类乎?”客曰:“然。”予曰:“此东坡句法也。坡梅花绝句云:‘月地云阶漫一樽,玉儿终不负东昏。临春结绮荒荆棘,谁信幽香是返魂。’简斋亦善夺胎耳。简斋又有腊梅诗曰:‘奕奕金仙面,排行立晓晴。殷勤夜来雪,少住作殊缨。’亦此法也。”
  二五、文章知难者少
  文章不使事最难,使事多亦最难。不使事难于立意,使事多艰于遣辞。能立意者,未必能造语;能遣辞者,未必能免俗,此又其最难者。大抵为文者多,知难者少。
  二六、韩文公排斥灵师意微而显
  退之送惠师、灵师、文畅、澄观等诗,语皆排斥,独于灵师似若褒惜而意实微显。如“围棋六博醉,花月罗婵娟”之句,此岂道人所宜为者?其卒章云:“方将敛之道,且欲冠其颠。”于澄观诗亦云:“我欲收敛加冠巾。”此便是勒令还俗也。退之又尝有诗云:“我宁屈曲自世间,安能从汝巢神仙?”故作谢自然、谁氏子等诗,尤为切齿。然于华山女诗,乃独假借,末句云:“仙梯难攀俗缘重,浪凭青鸟通丁宁。”与记梦诗语便不同,不知何以得此?(下集卷一,下同)
  二七、诗有格高有韵胜
  予每论诗,以陶渊明、韩、杜诸公皆为韵胜。一日见林倅于径山,夜话及此。林倅曰:“诗有格有韵,故自不同。如渊明诗是其格高,谢灵运池塘春草之句乃其韵胜也。格高似梅花,韵胜似海棠花。”予时听之,矍然若有所悟。自此读诗顿进,便觉两眼如月,尽见古人旨趣。然恐前辈或有所未闻。
  二八、东坡诗用事多误
  东坡诗用事多有误处。《虢国夫人夜游图》诗云:“当时亦笑潘丽华,不知门外韩擒虎。”按,陈后主张贵妃名丽华,韩擒虎平陈,后主、丽华俱见收。而齐东昏侯有潘淑妃,初不名丽华也。又按梅花绝句云:“月地云阶漫一樽,玉儿终不负东昏。临春结绮荒荆棘,谁信幽香是返魂。”此亦张丽华事,而坡作东昏侯事用之。坡又有诗云:“全胜仓公饮上池。”《史记》:饮上池乃是扁鹊。又诗云:“纵令司马能鑱石,奈有中郎解摸金。”而袁绍檄曹操盖云“发丘中郎”、“摸金校尉”。又诗云:“市区收罢鱼豚税,来与弥陀共一龛。”褚遂良云:“一食清斋,弥勒同龛。”非“弥陀”也。此类非一,盖维大才可以阔略,余人正不可学。
  二九、荆公诗极精巧
  荆公晚年诗极精巧,如“术落山林成自献,潮回洲渚得横陈”,“一水护田将绿绕,两山排闼送青来”之类,可见其琢句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