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性灵之奥窍。子潇之诗,虽未直接谈诗,然尽类追源,比物此志。实性灵说之要义所宗也。《箴》云:

盘古凿混沌,凿成有情天。双丸跳不息,昼夜相周旋。情有渗漏处,娲皇补其穿;情有欹阙时,宓义规之圆。理以情为辅,情实居理先;才以情为使,情至才乃全。情者万物祖,万古情相传。孩提不学能,圣王以为田。

美恶至无准,惟情所轩轾;好尚虽不同,用情有各挚。两心果相悦,凡质皆先施;素意苟不属,夸容亦仳惟。勿笑嗜昌蜀,勿晒嗜羊枣。情只患虚伪,而不患颠倒。欲求情得正,先制心勿偏。美人好必妍,圣人好必贤。

惟情至无量,深浅不可测;惟情至无形,真伪不可识。真者澹而远,不在声与色;伪者甘以酿,易使人见德。或受一勺水,误以蠡测深;或被千顷波,氐为牛涔。睹形不睹心,指迷安得针。不惧人负我,惧我负知音。

巨木易生蠹,深情易生疑;同心无彼我,责报必过施。彼嫌木桃薄,我讶琼瑶迟。恩意不分明,中道多睽离;欲使无睽离,宁以礼自恃。至乐声必希,元酒味必离。河鼓与织女,无愆期。惟其不相见,是以长相思。

名花对俗流,好书置高阁;美女嫁村夫,骏马供力作;于我绝无与,惨惨心不乐;况属休戚关,宁不感离索。急读圣贤书,庶几膏盲药。开展即论仁,济众务爱博。此生如春蚕,苦受情束缚;岂不求退身,所恐成茧薄。

或劝我学佛,删除众情魔;岂知禅悦味,牵引情益多。无情曷慈悲,低眉度恒河;无情曷欢喜,微笑拈花蹉。声间大迦叶,金铸跋陀罗;总持慧阿难,咒摄摩登伽。三乘悟因缘,两字意云何?因是情核芽,缘是情茧窝。

无情莫如铁,磁石能引针;无情莫如石,翡翠能屑金。五行有生克,物理相制服;矧此血肉躯,本以情感触。子卿铁石心,乃生胡妇儿;阿瞒大奸雄,乃赎蔡文姬。在我则为情,及人则为仁;世有理外事,断无情外人。

卷十八又有《七箴》,足可与《情箴七首》相互参补。前有小序云:“昔程子作视、听、言、动《四箴》示人,以制外养中之方者至矣。既录以铭诸座右,复拟喜、怒、哀、惧、爱、恶、欲《七箴》张之于左,非敢妄议昔贤,亦聊以自警云尔。”

《喜箴》:养心于和,惟喜当春;与物无忤,惟喜近仁。由勇闻过,回乐处贫;圣闻纟玄歌,莞尔见真。彼来誉我,或者庸人。悦不以道,勿假笑。如乐有节,必中其伦。

《怒箴》:怒以行仁,不仁胡怒?赫赫雷行,诚与物遇。奈何血气,败我常度?至人养性,如火在树;心不气役,气不心据。横逆之来,惟我之故。

《哀箴》:路见罪人,潸焉出涕;行道弗忍,矧寡兄弟。圣人节之,情以礼制。氵灭性则伤,死孝非计。然而此言,可语上智;若夫下愚,宁戚勿易。

《惧箴》:《诗》亦有言,无敢戏渝;失足即溺,奈何驰驱。在独曰慎,遇事曰葸。众进我退,众伏我起。无惧之惧,凭之以理。

《爱箴》:春蚕缚丝,苦不可脱。七情之中,惟爱难割。偏之即溺,博之即仁。仁民爱物,始乎亲亲。燕私则偏,理义则正。古无至情,但有至性。

《恶箴》:人而无恶,不仁之尤;如以一器,而聚薰莸。察之必精,审之必固。勿任私嫌,勿犭旬众恶。苟非大奸,容之以度。

《欲箴》:涓滴之漏,弗塞则决;一星之火,弗氵灭则裂。不见可欲,主乎清净;如一见之,其欲弥盛。君子不然,克己以敬。入乎物中,不受物;食色性也,而不谓性。

按子潇诗卷一即有《杂言》云:“早慧不慧,早媚不媚;晚花花好,晚晴晴好。媸在情,色居其名;情以才展,持情者浅。”由前四句,知其必近尧夫;由后四句,知其必好简斋。《情箴七首》,乃后四句之进展也;《七箴》,则缘情而入道,情与道俱,直通尧夫,是其人生观、道德观,而亦是其美学观矣。

卷二十有《静坐箴》云:“气为道母,神为气房;洞我豪邱,闭我幽昌。不损不益,勿存勿忘;魂与神一,如珠匣藏。”“天地无我时,天著我何处?天地生我后,我著我何处?天地无我后,人著我何处?试于静坐时,回头一返顾!”“万善莫如一仁,万化莫如一神;万理莫如一纯,万物莫如一醇。养得静中消息,恬知一贯生春。”“碧梧风细乱蝉吟,静里工夫子细寻。落叶拈来成一笑,元来此即是春心。”

卷二十七《独坐》云:“绿箨半解,新烟欲流。偶值微风,与泉鸣秋。静得古异,动随天游。如有诗思,白云九州。”则已全是尧夫口吻,与简斋微异矣。按子潇集中卷四十三《跋击壤集》,谓其“寓《易》理于韵语,所谓俯拾即是,与道大适者。其风韵胜绝处,后来惟陈白沙得其玄微”。吾于子潇以上所录诸诗,略有同识。尧夫诗得失参半,白沙则失多得少,致贻讥于人。子潇此类诗虽不若前修之多,而巧慧处亦非前人能及。又卷四十二《字长真说》有云:“佛氏见性蹈于空,老氏炼性涉于强;空与强,皆妄也,妄则不真,不真则息。”此其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