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有似没梁斗。”涛曰:“川,有似三条椽。”公曰:“奈何一条曲?”涛曰:“相公为西川节度使,尚使一没梁斗,至于穷酒佐有一条椽兒曲,又何足怪?”骈亦为之哂焉。

  唐子元荐论本朝之诗:“洪武初,高季迪袁景文一变元风,首开大雅,卓乎冠矣。二公而下,又有林子羽刘子高孙炎孙蕡黄玄之杨孟载辈羽翼之。近日好高论者曰:‘沿习元体,其失也瞽。’又曰:

  ‘国初无诗,其失也聋。’一代之文,曷可诬哉?永乐之末至成化之初,则微乎藐矣。弘治间,文明中天,古学焕日,艺苑则李西涯张亨父为赤帜,而和之者多失於流易。山林则陈白沙庄定山称‘白眉’,而识者皆以为傍门。至李空同何景明二子一出,变而学杜,壮乎伟矣。

  然正变云扰,而剽袭雷同,经国微,而风雅稍远矣。”词繁不能悉录,撮其大略而已。

  《封氏闻见录》云:“海内温汤泉甚多,有新丰骊山汤,蓝田石门汤,岐州凤泉汤,同州北山汤,河南陆浑汤,汝州广成汤,兗州乾封汤,邢州沙汤,凡八处,皆有温泉。”《墨庄漫录》云:“泉大热而气烈者,乃硫黄汤也。唯利州平疴镇汤泉温和,手可探而不作臭气,云是硃砂汤也。人传昔有两美人来浴,既去,异香馥郁,累日不散。”李端叔过浴池上作诗云:“华清赐浴忆当年,偶记荒山结胜缘。未必兴衰异今昔,曾经美女卸金钿。”余读唐子西《温泉记》云:“其下未必有硫黄,以为水受性本然。”按李贺有诗云:“华清宫中石汤。”以此推之,泉之温者,其下必有硫黄、石、硃砂之类。子西指以为水受本然之性,其然岂其然乎?

  辛稼轩在上饶时属其室人病笃,命医治之,脉次,有侍婢名整整者侍侧,乃指谓医者曰:“老妻获安平,当以此婢为赠。”不数日果愈,乃践前约。以整整而去,稼轩口占《好事近》云:“医者索酬劳,那得许多钱物?只有一个整整,也盘合盛得。下官歌舞转凄惶,賸得几枝残笛。觑著这般火色,告妈妈将息。”整兒善笛,故第六句及之。

  陈声伯《墨谈》云:“尧让天下於许由,由非山林逸士也。《左传》云:‘许,太岳之後。’太岳意即由耳。古者申吕许甫,皆四岳之後。《尧典》曰:‘咨四岳,朕在位七十载,汝能庸命,逊朕位。’让由之举,或即此也。若饮牛弃瓢之说,或者由不敢当其让,遂逃避於野,如益避启於箕山之类。後人不知,概谓尧以天下让一山野之人,甚可骇也。”又阅都玄敬诗话云:“许由之名,见於庄子之寓言。自太史公信以为实有其人,而後世因之。许由者,许其处由,未尝有是人也。”玄敬当时最以洽博多闻称,不知何所据而云然。姑两存之,以质诸稽古之士。

  张祜题骊山有禽名阿滥堆,明篁御玉笛,将其声翻为曲,左右皆能传唱。故祜有诗曰:“红叶萧萧閤半开,明皇曾幸此宫来。至今风俗骊山下,村笛犹吹《阿滥堆》。”

  唐开元中,许云封善笛,李中《赠笛兒》有云:“陇头休听月明中,妙竹嘉音际会逢。见尔尊前吹一曲,令人重忆许云封。”刘禹锡《赠歌人米嘉荣》诗云:“唱得梁州意外声,旧人唯有米嘉荣。近来年少轻前辈,好染有些须作後生。”二生挟一艺之能,而名存不朽者,非名人之诗而传若是乎?余尝谓僧高闲草书,历世遐远,而不见传於世。今人读韩昌黎文,其名遂显於千百世之下而不能癜,由是知文字之不可无也如此。

  杨用脩《丹铅续绿》云:“吞姓自古有之,若《氏族全书》有吞景云,晋有吞道元与天公笺者,今类书引用改‘吞’作‘查’,盖不知有吞姓也。《书叙指南》所引犹是吞字,可以为证。”余因是而索检《指南》考之,惜乎近年为人窃去矣。余惋叹累日,饮食不能下咽,乃为诗以志吾感云:“四十年前录此书,任渠痴笑宋人愚。追思跋语浑如梦,安得龙颔下珠。”《指南》任德俭著,其後有俞贞木先生题跋志於後。贞木家贫,一日绝粮,废簪铒衣服,仅存是册,盖惜青氈旧物故也。余今六旬矣,不知更复见此书否?是吾幸也。

  王楙《野客丛书》云:“乐天有两小蛮,如‘杨柳小蛮腰’,公侍姬也。如曰‘还携小蛮去,试觅老刘看’,此酒榼名也。”王说谬矣,皆侍姬也。因讳之,乃曰酒榼。老刘即禹锡也。如元微之莺莺曰“双文”。宋贾耘老妾,东坡名之曰“双荷叶”。钱伯瞻侍兒名倩奴,《山谷集》中曰“青人”。我朝林子羽《鸣盛集》内红桥,皆侍姬也。

  盖讳之易其名耳。

  余尝见倪云林张伯雨诗寄与同时某人,称呼下曰“印可”二字,余不晓所谓。後阅《霏雪录》云“印可”字,维摩言“若能如是坐者佛可印可”,此禅语也。

  山谷晚岁信佛甚笃,酷好嗜蟹,有诗云:“寒蒲束缚十六辈,已觉酒兴生江山。”东坡亦爱食蟹,其《谢丁公默惠蟹》诗云:“堪笑吴兴馋太守,一诗换得两尖团。”尖团即蟹腹下靥也,雄蟹脐尖,至十月极肥大而豪腴,甚有味,古人谓之糊口者是已。刘孟熙谓雌蟹脐圆而珍,盖不知其味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