蹙浪时”,亦微有致,但神似亦不及雍也。至“映雾尽迷珠殿瓦,逐梭齐上玉人机”,语虽可观,然Т之瓦与锦,终属牵曳。又“琴上只闻交颈语,窗前空展共飞诗”,亦郑谷“游子乍闻征袖湿,佳人才唱翠眉低”类耳。至“翡翠莫夸饶彩饰,鹈须羡好毛衣”,益枵然告匮,不复能拊马而秣以应客。乐天《鹤》诗“低头恐丹砂落,晒翅常疑白雪消”,意态俱佳。然“转觉鸬鹚毛色下,苦嫌鹦鹉语声娇”,亦不老气也。至宋人谓咏禽须言标致,及羽毛飞鸣则陋,此论亦僻不足从。
  黄白山评:“此论是极意刻画,翻堕恶道。至以鹭鹚鹦鹉相比,益令人欲呕,岂止‘不老气’而已。盖鹤本清高之物,自不致以二禽反形也。”
  山谷《酴》诗:“露湿何郎试汤饼,日烘荀令炷炉香。”杨诚斋云:“此以美丈夫比花也。”余以所言未尽,上言其白,下言其香耳。又云:“此诗出奇,古人未有。”余以此亦余、宋落花一类,总出玉溪,固非独创。余又思此二语虽佳,尚不及东坡《红梅》诗“寒心未肯随春态,酒晕无端上玉肌”,尤无痕迹。当时却盛称其《海棠》诗“朱唇得酒晕生脸,翠袖卷纱红映肉”,此犹屏甘鲜而专取厚也。○尝叹宋人论诗如饮狂泉,如梅圣俞咏芡诗“胃毛苍苍磔不死,铜盘矗矗钉头生”,如此形容,真堪发笑,较之“一足独拳”,尤为恶趣。罗隐《牡丹》诗“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何等风致,反谓不能臻其妙处。如此风气,真诗中百六之运。○宋人咏物诗亦自有工者,如林和靖《蝴蝶》诗“清宿露花应自得,暖争风絮欲相高”,神情俱似矣。後二语用韩冯、庄周事,亦佳。
  李君虞曰“梁空绕复息,檐寒窥欲遍”,真似早燕。咏物如此,晚唐人俱拜下风,何论于宋!
  ○咏事
  东坡曰:“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赋诗必此诗,定知非诗人”。此言论画,犹得失参平,论诗则深入三昧。(黄白山评:“苏本作‘定非知诗人’。此谓读诗者不宜拘执,与上句论画不宜呆板同意,非指作诗而言。然此语有病。可知苏、黄二公解古人诗多误,正是胸中先作此见解耳。”)昔人称退之“一间茅屋祭昭王”,为晚唐第一,余以不如许浑《经始皇墓》远甚:“龙蟠虎踞树层层,势入浮亦是崩。一种青山秋草里,路人惟拜汉文陵。”本咏秦始,却言汉文。韩原咏昭王庙,此则于题外相形,意味深长多矣。即摩诘“莫以今时宠,能忘旧日恩。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正以咏饼师妇佳耳,若直咏息夫人,有何意味。此编诗者之陋。
  “宿昔青门里,蓬莱仗数移。花娇迎杂树,龙喜出平池。落日留王母,微风倚少儿。宫中行乐秘,少有外人知。”“少儿”句指秦、虢、韩。“留王母”,玄宗数召方士入禁中,颇有神仙之好,故特借汉武事寓言之。此诗较之“飞燕昭阳”,真风流蕴籍。
  ○用意
  杨文公《谈苑》曰:“余知制诰日,与余恕同考试,出义山诗共读,酷爱一绝曰:‘珠箔轻明拂玉墀,披香前殿斗腰肢。不须看尽鱼龙戏,终遣君王怒偃师。’击节称叹曰:‘古人措辞寓意如此之深妙,令人感慨不已。’”余初读此语,殊自茫然,暨思得之,此诗只形容女子慧心,男子一妒字耳。偃师事载《列子》:“周穆王自昆仓归,途遇一献工人名偃师,造能倡者献王,钅页音钦其颐则歌合律,捧其手则舞应节。王与盛姬观之,技将终,倡者瞬其目招王侍妾。王大怒,欲诛偃师。偃师立剖散倡者,废其心则口不能言,废其肝则目不能视,废其肾则足不能步,皆革木胶漆丹青之所为,悉假物也。”余因自叹其钝,而羡古人之敏,自此粗知执笔。每举以问人,亦未有应声而解者。今人之病,正在求奇字句,全不想古人用意处耳。义山又有《乱石》一诗,亦深妙。(黄白山评:“‘余初读此语’以下,皆贺自语。查本集题是《宫妓》,则是御前承应之人。此诗使事虽僻,而命意殊属无礼,以古‘齿君路马有诛’之律律之,则义山洵风雅罪人矣。”又曰:“用意贵深至,以用事发己之意,则必易见其意,方妙。义山用事晦僻,正诗家之大病,乃因杨语而遽称之,亦是随人颏颊者尔。”)余尝选之而众以为疑。余曰:“‘虎踞龙蟠纵复横’,即柳州所云‘怒者虎斗,企者鸟厉’也。‘星光才佥雨痕生’,乃用星陨地为石兼将雨则楚润二意。‘不须并碍东西路,哭杀厨头阮步兵’,魏步兵厨有美酒,阮籍因乞为步兵校尉;又常驾车而出,不由径路,每遇途穷,则恸哭而返。乱石塞路,有类途穷,此义山寄托之词,而意味深远,不解其义,乌知其美乎!”义山又有《食笋呈座中》诗“皇都陆海应无数,忍剪凌一寸心”,《蜀桐》诗“枉教紫凤无栖处,斫作秋琴弹《广陵》”,亦即《乱石》意,但以不使事,故语亮然。《食笋》诗感慨已尽于言内。叔夜死而《广陵》散不传,言外有知音难遇意,此语亦深也。
  作诗贵于用意,又必有味,斯佳。义山《槿花》诗:“燕体伤风力,鸡香积露文。殷鲜一相杂,啼笑两难分。月里宁无姊,中亦有君。三清与仙岛,何事亦离群?”此诗殊不可解。余尝句揣之:“燕体”句言花枝娟弱,摇曳风中,犹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