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亻台亻疑,痴貌。”按“亻台亻疑”音义并与“衤能衤戴”相似,太白诗当即用程诗也。然“亻台”字恐不当与“亻疑”字相连,此是字书因“亻台”误“亻台”耳。
敖器之评太白,谓“如刘安鸡犬,遗响白□,其归存,无定处”。愚谓须知太白又自有十分着实处耳,然器之语自妙。
太白咏古诸作,各有奇思。沧溟只取《怀张子房》一篇,乃仅以“岂曰非智勇”、“怀古钦英风”等句,得赞叹之旨乎?此可谓仅拾糟粕者也。○入手“虎啸”二字,空中发越,不知其势到何等矣,乃却以“未”字缩住;下三句又皆实事,无一字装他门面;及至说破“报韩”,又用“虽”字一勒,真乃逼到无可奈何,然後发泄出“天地皆振动”五个字来,所以其声大而远也。不然,而但讲虚赞空喝,如“怀古钦英风”之类,使後人为之,尚不值钱,而况在太白乎?
太白《远别离》一篇,极尽迷离,不独以玄、肃父子事难显言;盖诗家变幻至此,若一说煞,反无归着处也。惟其极尽迷离,乃即其归着处。○“绿□”谓竹。
太白《秋思》云:“海上碧□断,单于秋色来。”“单于”当指台。
太白云:“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少陵云:“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此等句皆与手会,无意相合,固不必谓相为倚傍,亦不容区分优劣也。
太白五律之妙,总是一气不断,自然入化,所以为难能。苏长公“横翠峨嵋”一联,前人比于杜陵《峡中览物》之句。然太白作《上皇西巡南京歌》云:“地转锦江成渭水,天回玉垒作长安”,则更大不可及矣。○《西巡》之歌,殊于风雅之旨不类。安、史之乱,岂得云“轻拂边尘”?不观杜公直书“仙仗离丹极,妖星照玉除”乎?甚且铺张蜀中浓丽,尤为非体。若反言之则不必,若正言之则不宜,即不作能《北征》之篇,亦何必有《西巡》之颂也。此事在唐,自非细故,而李、杜二家为有唐一代诗人冠冕,若此之类,何以立诗教乎?
大,可为也;化,不可为也。其李诗之谓乎?太白之论曰:“寄兴深微,五言不如四言,七言又其靡也。”若斯以谈,将类于襄阳公以简远为旨乎!而又不然。盖太白在唐人中,别有举头天外之意,至於七言,则更迷离浑化,不可思议,以此为寄兴深微,非大而化者,其乌乎能之!所谓七言之靡,殆专指七律言耳,故其七律不工。
《李诗补注》一书,颇未修整。即如“中间小谢又清发”,乃以惠连作注,竟若不知题为“宣城谢胱楼”者。此犹苏诗之王注,未经淘洗故耳。如有识力者取而删补订正之,亦快事也。
元相作《杜公墓系》有“铺陈”、“排比”,“藩翰”、“堂奥”之说,盖以“铺陈终始,排比声韵”之中,有“藩篱”焉,有“堂奥”焉。语本极明。至元遗山作《论诗绝句》,乃曰:“排比铺张特一途,藩篱如此亦区区。少陵自有连城璧,争奈微之识!”则以为非特“堂奥”,即“藩翰”亦不止此。所谓“连城璧”者,盖即《杜诗学》所谓参苓、桂术、君臣、佐使之说,是固然矣。然而微之之论,有未可厚非者。诗家之难,转不难於妙悟,而实难於“铺陈终始,排比声律”,此非有兼人之力,万夫之勇者,弗能当也。但元、白以下,何尝非“铺陈”、“排比”!而杜公所以为高曾规矩者,又别有在耳。此仍是妙悟之说也。遗山之妙悟,不减杜、苏,而所作或转未能肩视元、白,则“铺陈”、“排比”之论,未易轻视矣。即如白之《和梦游春》五言长篇以及《游悟真寺》等作,皆尺土寸木,经营缔构而为之,初不学开、宝诸公之妙悟也。看之似平易,而为之实艰难。元、白之“铺陈”、“排比”,尚不可跻攀若此,而况杜之“铺陈”、“排比”乎?微之之语,乃真阅历之言也。自司空表圣造《二十四品》,抉尽秘妙,直以元、白为屠沽之辈。渔洋先生韪之,每戒後贤勿轻看《长庆集》。盖渔洋之教人,以妙悟为主者,故其言如此。当时宣城施氏已有顿、渐二义之论,韩文公所谓“及之而後知,履之而後难”耳。
《墓系》又举“夏、殷、周千馀年,仲尼缉拾选练,取三百篇。至子美之作,使仲尼锻其旨要,尚不知贵其多乎哉”?此亦究极波澜之言。竹先生有言:“《王制》九州千七百七十三国,得列于《诗者》,仅十有一而已。殆所操类邻国之音,所沿者前人体制,则胶固不知变,变而不能成方。司马迁谓古诗三千馀篇,孔子去其重复。信矣!圣人固未尝尽以少为贵,顾其多者,篇体何如耳!”然渔洋先生谓“少陵晚年五律,後半往往重复”,《墓系》所举,则但以诸大篇全局论之。南宋金华杜仲高游读杜诗,有“仲尼不容删”之句,可作此注脚。
自初唐至开、宝诸公,非无古调。但诸家既自为体段,而绍古之作,遂特自成家,如射洪、曲江是也。独至杜公,乃以绍古之绪,杂入随常守酢布置中,吞吐万古,沐浴百宝,竟莫测其端倪所在。
《奉先咏怀》一篇,《羌村》三篇,皆与《北征》相为表里。此自《周雅》降风以後,所未有也。迹熄《诗》亡,所以有《春秋》之作。若《诗》不亡,则圣人何为独忧耶?李唐之代,乃有如此大制作,可以直接《六经》矣。○沧溟首先选次唐时,而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