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词,和者或不能别有新意,则不免稍形支绌也。然二人创此体後,次韵者固习以为常,而篇幅之长且多,终莫有及之者,至今犹推独步也。又如联句一种,韩、孟多用古体,惟香山与裴度、李绛、李绅、杨嗣复、刘禹锡、王起、张籍皆用五言排律,此亦创体。按香山与微之唱和,有《元白唱和因继集》,与梦得有《刘白唱和集》。
  在杭州时,崔元亮在湖州,微之在越州,有《三州唱和集》;在洛时,刘梦得在苏州,有《吴洛寄和集》。又与裴令公等游赏,有《洛中集》。
  五言排律,长篇亦莫有如香山之多者。《渭村退居一百韵》;谪江州有《东南行》一百韵;微之以《梦游春七十韵》见寄,广为一百韵报之;又《代书诗寄微之一百韵》;《赴忠州舟中示弟行简五十韵》;《和微之投简阳明洞五十韵》;《想东游五十韵》;《逢萧彻话长安旧游五十韵》;《叙德书情上宣歙崔中丞四十韵》;《新昌新居四十韵》;此外如三十、二十韵者,更不可胜计。此亦古来所未有也。
  香山於古诗律诗中,又多创体,自成一格。如《洛阳有愚叟》五古内:"检点盘中饭,非精亦非粝。检点身上衣,无馀亦无阙。天时方得所,不寒又不热。
  体气正调和,不饥亦不渴。"《哭崔晦叔》五古内:"丘园共谁卜?山水共谁寻?
  风月共谁赏?诗篇共谁吟?花开共谁看?酒熟共谁斟?"连用叠调,此一体也。
  《洛下春游》五排内:"府中三遇腊,洛下五逢春。春树花珠颗,春塘水曲尘。
  春姓无气力,春马有精神。"连用五"春"字,此一体也。和诗中有与原唱同意者,则曰和;与原唱异意者,则曰答。如和微之诗十七章内,有《和思归乐》、《答桐花》之类,此一体也。律诗内《偶作寄皇甫朗之》一首,本是五排,其中忽有数句云:"历想为官日,无如刺史时。"下又云:"分司胜刺史,致仕胜分司。何况园林下,欣然得朗之。"排偶中忽杂单行,此又一体也。《酒库》五律云:"野鹤一辞笼,虚舟长任风。送愁还闹处,移老入中。身更求何事,天将富此翁。此翁何处富,酒库不曾空。"第七句忽单顶第六句说下。《雪夜小饮赠梦得》七律一首,下半首云:"久将时背称遗老,多被人呼作散仙。呼作散仙应有以,曾看东海变桑田。"亦以第七句单顶第六句说下,又一体也。《别淮南牛相公》五排一首,自首至尾,每一句说牛相,一句自说。自注云:"每对双关,分叙两意。"此又一体也。至如六句成七律一首,青莲集中已有之。香山最多,而其体又不一。如《忠州种桃杏》云:"无论海角与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路远谁能念乡曲,年深兼欲忘京华。忠州且作三年计,种杏栽桃拟待花。"前後单行,中间成对,此六句律正体也。《樱桃花下招客》云:"樱桃昨夜开如雪,鬓发今年白似霜。渐觉花前成老丑,何曾酒後更颠狂。谁能闻此来相劝,共泥春风醉一场。"此前四句作两联,末二句不对也。《苏州柳》云:"金谷园中黄袅娜,曲江亭畔碧婆娑。老来处处游行遍,不似苏州柳最多。飞絮拂头条拂面,使君无计奈春何!"此前二句作对,後四句不对也。《板桥路》云:"梁苑城西二十里,一渠春水柳千条。若为此地今重过,十五年前旧板桥。曾共玉颜桥上别,不知消息到今朝。"此通首不对,而亦编在六句律诗中,又一体也。七言律《赠皇甫朗之》一首:"艳阳时节又蹉跎,迟暮光阴复若何?一岁中分春日少,百年通计老时多。多中更被愁牵引,少里兼遭病折磨。赖有销忧治闷药,君家醇酎我狂歌。"此以第五六句顶第三四句说下,又一体也。盖诗境愈老,信笔所之,不古不律,自成片段,虽不免有恃老自恣之意,要亦可备一体也。
  香山《长庆集》以讽谕、、感伤三类分卷,而古调、乐府、歌行各体,即编於三类之内;後集不复分此三类,但以格诗、律诗分卷。古来诗未有以"格"称者,大历以後始有。"齐、梁格"、"元和格",则以诗之宗派而言;"辘轳格"、"进退格",则律诗中又增限制,无所谓"格诗"也。兹乃分格、律二种,其自序谓"迩来复有格律诗"。《洛中集记》亦曰:"分司东都以来,赋格律诗凡八百首。"《序元少尹集》亦曰:"著格诗若干首,律诗若干首。"是"格"与"律"对言,实香山创名。此外亦无有人称格诗得。既以"格"与"律"相对,则古体诗、乐府、歌行俱属格诗矣。而俗本於後集十一卷之首格诗下,复系"歌行、杂体"字样,是直以格诗又为古诗中之一体矣。汪立名辨之甚晰。
  香山诗恬淡之趣,多得之于陶、韦。其《自吟拙什》云:"时时自吟咏,吟罢有所思。苏州及彭泽,与我不同时。此外复谁爱?惟有元微之。"又《题浔阳楼》云:"常爱陶彭泽,文思何高玄。又怪韦苏州,诗情亦清。"此可以观其越向所在也。晚年自其,但道其意所欲言,无一雕饰,实得力於二公耳。
  集中有《效陶潜体诗十六首》,又有《别韦苏州》一首。按香山自叙:"年十四五时,游苏、杭间,见太守甚尊,不得从游宴之列。"则於左司年辈本不相及,何得有辞别之作?此诗必非香山所作,或他人诗搀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