捱拈,凑在纸上而已。宋人即不然。胡宿诗曰“天开函谷壮关中,万古惊尘向此空”,言其扼要也。“望气竟能知老子,弃何不识终童”,或者讥守关人乎?“漫持白马先生论,未抵鸣鸡下客功”,二联用四人,点鬼簿宜避。“符命已归如掌地,一丸曾忄吴隗王东”,收上文不住,未为合作,比献吉为有头绪矣。明人不成诗,以不知题意当如何立。宋人无高致,以其惟恐去却题目也。唐人更不然,崔颢《题潼关楼》云:“客行逢雨霁,歇马上津楼。山势雄三辅,关门扼九州。川从陕路去,河绕华阴流。向晚登临处,风烟万里愁。”气度视宋、明人如何?
  空同《朱仙镇》诗,结处独承第三句,何也?野泊而曰“水立黄龙斗”,景耶情耶?岂非牛头阿旁之异物耶?献吉亦有“蛮方故启流官路,汉史终收痛哭书”,何故不尽如此造句耶?《平凉》诗,刺诸王语也。前後都无照应,何也?
  唐人王贞白《太液池》诗:“此波涵帝泽”,以“波”与“泽”犯而改为“中”。献吉之“深夜悲歌泣孝宗”,好句也。却“悲”、“泣”相犯而不知,心粗故也。心粗者无一事有成。
  仲默《戏效义山》云:“班女愁来赋兴豪。”戏效者,不屑之词也。义山诗如是乎?呵呵!
  仲默不作豪态,不甚可厌,笔比献吉稍轻秀,最宜今日应酬。
  教职彭民望魄不遇,李宾之赠以诗云:“斫地高歌兴未阑,归来长铗尚须弹。秋风布褐衣犹短,夜雨江湖梦亦寒。木叶下时惊岁晚,人情阅尽见交难。长安旅食淹留地,惭愧先生苜蓿盘。”此诗细密,献吉必不能办,何以妄轻宾之?山谷官叶县尉,有诗云:“俗学近知回首晚,病身全觉折腰难。”介甫见之,以为非奔走俗吏,除北京教授。献吉、于鳞之横行,总由居上位者无目尔。
  于鳞《入觐贺建储》云:“伏谒不违颜咫尺,十年西省愧为郎。”此二句有意可诵,不同他篇。明朝党祸,成於册立之缓,诗若为此事,恨不早谏,则少际也;若以昔不在翰林,不得近君,至外转入觐,得见天颜,则浅矣。然非集盛唐字以成句者也。
  句中虚字多则薄弱,实字多则窒塞,犹是皮毛之论。子美之“数回细写愁仍破,万颗匀圆讶许同”,不见薄弱;“落花游丝白日静,鸣鸠乳燕青春深”,不见窒塞,有意故也。于鳞之“河堤使者大司空”,“上客相如汉大夫”,“东方千骑古诸侯”,“仙郎起草汉明光”,“万里越王台”,有何意味?是饱啖枣栗,窒塞欲死者之语也。
  于鳞惟“春流无恙桃花水,秋色依然瓠子宫”,是佳句,而元人已有“旧河通瓠子,新浪涨桃花”矣。
  《怀泰山》乃《梦游天姥》之类,非游也。于鳞乃曰:“河流晓挂天门树,海色秋高日观峰。金箧何人探汉策?白千载护秦封。”直是游泰山矣,且四句全无意思。
  于鳞仿汉人乐府为牧斋所攻者,直是笑具。
  于鳞送之任庆阳者曰:“大漠清秋迷陇树,黄河日落见层城。”十四字中画作六截。大漠在塞外数千里,陇山在庆阳南千里,何以大漠清秋迷得陇山之树?庆阳城去黄河东西北三面皆千里,何以黄河日落得见庆阳之城?文理通乎?纵令沙漠之清秋迷陇山之树,黄河之落日得见庆阳之城,与别情何涉?王右丞、高达夫送别七律具在,岂曾如此?乔至不才,代笔送别,诡遇之谈,亦不如是。至于“江汉日高天子气,楼台秋敞大王风”,吴门谑好大者,题其铭旌曰“申相国壁邻王妈妈之柩”也,直是昏狂醉梦。
  于鳞曰:“地坼黄河趋碣石。”真是唐人语。若是明人,即知黄河在宋真宗时入淮矣。偌大白雪楼,竟无一册山经地志。
  于鳞只学李颀之“新加大邑绶仍黄”,故以少陵为颓放。题有“望”字,方可说到千万里,而卢纶《长安春望》,司空曙《长安晓望》,皆不然。若在二李,岷山、滇江俱作诗材,大家故也。李颀诸体俱佳,七律中之《题公山池》、《宿莹公禅房》、《题卢五旧居》,亦是佳作,惟《寄卢员外》、《寄綦毋三》、《送魏万》、《送李回》者,是灿烂铿锵,肤壳无情之语。于鳞於盛唐只学四首,而自谓尽诸公能事。
  元美《赠杨武选》云:“汉壁晨驰大将床。”武选不当用将帅事,且“床”字用华元事也,可用“晨”字乎?“高城雨过凉生袂”,凉从雨来。“残夜花明月满楼”,月从花来乎?全失造句之法。
  元美《书庚戌秋事》,略不及严嵩纵敌,仇鸾欺君,只写“雕弓”、“玉几”等字,以为盛唐。子美诸诗如是乎?
  余题此选七律云:“甚好四平戏,喉声彻太空。人人关壮缪,出出《大江东》。锣鼓繁而振,衫袍紫又红。座中脑尽裂,笑乐杀村童。”此选即卧子所选明诗。
  诗人不跳过弘、嘉深没顶阔百丈之粪沟,终是四平腔戏子。不惟其意而惟其词,必跳不过。
  刘梦得云:“新诗一联出,白发数茎生。”不肯袭前人旧样,并不落自心浅近处也。弘、嘉不用自心,只以唐人诗句为样子。献吉以“三峡楼台淹日月,五溪衣服共山”,“锦江春色来天地,玉垒浮变古今”为句样。仲默以“花迎剑星初落,柳拂旌旗露未乾”,“春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