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之法。嫌韵即出韵也。兼韵亦名干韵,谓兼取通用韵中一二字也。嫌韵与兼韵可通用,不可转用。寒与删、先得相兼,以其通用故也。而转用之真、文、元则不可。
  唐人排律有兼韵者,东兼冬、庚兼青是也。叶,即协也。不用如字之声者谓之转,转一二字而不全部通转者谓之叶。通用乃刘渊并韵已前之法,今世所刻《平水韵》犹仍其名。呵呵!
  《唐韵》久已绝传,惟吴彩鸾韵,徐学士传是楼有之,值二十万钱,而纸故脆,不能细检也。
  子美《饮中八仙歌》押二“船”字,二“眠”字,二“天”字,三“前”字。说者谓此篇是八段,不妨重押。《学林新编》云:“观诗题,则是一歌也。通篇在‘船’字中押,不移别韵,则非分八段。”盖子美诗重韵者不少,因历举诸篇以及《十九首》、曹子建、谢康乐、陆士衡、阮嗣宗、江文通、王仲宣重韵之句,以见古有此体,子美因之。其言甚辨。余谓古人重诗而轻韵,故《十九首》以下多有重韵之诗;後人重韵而轻诗,见重押者骇为异物耳。施愚山谓步韵者是做韵,非做诗。余谓自唐以来,以意凑韵,重韵轻诗者,皆是做韵。
  严沧浪云:“任《哭范》诗,重韵两‘生’字,三‘情’字。《天厨禁脔》《禁脔》,洪觉范著。乃谓平韵可重押,或平或仄韵不可者。彼就子美《饮中八仙歌》立说,陋矣!”《焦仲卿妻作》重二十许韵。
  古人作诗,不以辞害志,不以韵害辞。今人奉韵以害辞,泥辞以害志。十二侵乃舌押上腭成声,非闭口也,闭口则无声矣。韵家别为立部,非也。纵使侵等果是闭口字,亦为小学审声中事,与诗道何涉?此又诗人奉行之过也。
  宋人诗馀,寒删先元、鱼虞通用,实合于《三百篇》至六朝叶用之义。後人因此而立词韵,则非也。
  今有癣疥而为害甚大,本举手可除,而人乐此美,固留不舍,习以成风,安然不觉者,是步韵和人诗。夫和诗之体非一,意如问答而韵不同部者,谓之和诗;同其部而不同其字者,谓之和韵;同其字而次第不同者,谓之用韵;次第皆同,谓之步韵。萧衍、王筠《和太子忏悔》诗,始是步韵。步韵,乃趋承贵要之体也。
  诗思与文思不同,文思如春气之生万物,有必然之道;诗思如醴泉朱草,在作者亦不知所自来,限以一韵,即束诗思。唐时试士限韵,主司因得易见高下耳。今日何可为之耶?若又步韵,同于桎梏,命意布局,俱难如意。後人不及前人,而又困之以步韵,大失计矣!施愚山曰:“今人是做韵,谁人做诗”?狮子一吼,百兽脑裂。做韵定五字,于《韵府群玉》、《五车韵瑞》上觅得现成韵脚了,以字凑韵,以句凑篇,扭捏一上,全无意义章法,非做韵而何?步至数人,并韵字亦觉可厌。古诗不对偶,无平仄,韵得叶用,唐诗悉反之,已是难事,若又步韵,李、杜无以见长。
  步韵,元、白犹少,皮、陆已多,今则非步韵无诗矣。陷溺之甚者,遂谓步韵诗思路易行,又或倡作而步古人诗之韵。
  古人视诗甚高,视韵甚轻,随意转叶而已,以诗乃吾之心声,韵以谐人口吻故也。唐人局于韵而诗自好,今人押韵不落即是诗。故古人有诗无韵,唐人有韵有诗,今人惟有韵无诗。得一题,诗思不知发何处,而先押一韵,何异置榻以待电光。
  问曰:“先生不肯步韵,人以为傲,信乎?”答曰:“敬也,非傲也。步韵何难,不过顺口弄人耳。朱温将诸客游园,自语曰:‘好大柳树!’数客起应曰:‘好大柳树!’温又曰:‘可作车毂。’数客起应曰:‘可作车毂。’温厉声曰:‘车毂须用坚木,柳那可用?书生好顺口弄人,皆此类也。’悉扑杀之。温虽凶人,然此事则不侮,迈俗远矣!诗人自相步韵犹可,步贵人韵,须虑扑杀。贵人倡作勿用‘徘徊’、‘潺’等字,使趋承者有所措手,亦仁者之居心也。”
  晚唐章碣八句诗,平仄各押韵:一畔、二天、三岸、四船、五看、六眠、七算、八边。无聊之思,亦将以为格而步之乎?
  人之登厕,不可无书,无书则不畅。书须浅陋,不足严待,又逐段易了者,《韵府群玉》、《五车韵瑞》最善。展卷终是有益,而应酬简易,此为捷径。若自好之士而作诗时用之,则自塞诗路,以做韵而已。明诗无深造,二书为之也。
  问曰:“如《尚书》所言,则诗乃乐之根本也。後世乐用曲子,则诗不关乐事乎?”答曰:“古今之变,更仆以详。圣人以《雅》、《颂》正乐,则知《三百篇》无一不歌。秦火之後,乐失而诗存,太常主声歌,经生主意义,圣人之道离矣。而唐时律诗绝句,皆入歌喉;及变为诗馀,则所歌者诗馀,而诗不可歌。故陈彭年《送申国长公主为尼》七律,人以诗馀《鹧鸪天》之调歌之;子瞻《中秋》七绝,山谷以诗馀《小秦王》之调歌之,是其证也。元曲出而诗馀亦不入歌喉矣。《尚书》之言,难可通于今也。《三百篇》中,《清庙》、《文王》等专为乐而作诗,《关雎》、《鹿鸣》等先有诗而後入于乐。”
  唐梨园歌有“哩连”,以五七言整句,须有衬字,乃可歌也。疑古之“妃呼”、“伊何那”,亦即此意。如此,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