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庙》云:“玉垒经纶远,金刀历数终。”诚斋《徐孺子墓》云:“旧国已禾女,荒阡犹石翁。”比山谷“司马寒如灰,礼乐卯金刀”之句尤精确。

  义山善用事,《哭刘蕡》云:“空闻迁贾谊,不待相孙弘。”自应制科至谪死,止以十字道尽。

  温飞卿《过韦筹草堂》七言云:“醉后独知殷甲子,病来犹作晋春秋。”林和靖五言云:“隐非秦甲子,病著晋春秋。”和靖非蹈袭者,当是偶然相犯。

  鲁共王坏孔子宅以广其居,升堂闻金石丝竹之音,乃不坏宅。此谓鲁生及孔子之后有弦诵于其间者尔。而疏云:“惧其神异,乃止不坏。”误矣。高祖诛项籍,引兵围鲁,鲁诸儒犹讲诵习礼,弦歌之音不绝。此岂亦有神异耶!解经如此,岂不语怪神之义哉!

  半山拟寒山云:“我曾为牛马,见草豆欢喜。又曾为女人,欢喜见男子。我若真是我,只合长如此。若好恶不定,应知为物使。堂堂大丈夫,莫认物为己。”后有慈受和尚者拟作云:“奸汉瞒淳汉,淳汉总不知。奸汉做驴子,却被淳汉骑。”半山大手笔,拟二十篇殆过之。慈受一僧尔,所拟四十八篇,亦逼真可喜也。寒山诗粗言细语皆精诣透彻,所谓一死生齐彭殇者。亦有绝工致者,如“地中婵娟女,玉佩响珊珊。鹦鹉花间弄,琵琶月下弹。长歌三日绕,短舞万人看。未必长如此,芙蓉不耐寒。”殆不减齐梁人语。此篇亦见《山谷集》,岂谷喜而笔之,后人误以入集欤!

  “元康八年,机始以台郎出补著作,游于秘阁,而见魏武帝《遗令》,忾然叹息,伤怀者久之。客曰:‘夫始终者,万物之大归;死生者,性命之区域。是以临丧殡而后悲,睹陈根而绝哭。今伤心百年之际,兴哀无情之地,意者无乃知哀之可有,而未识情之可无乎!’机答之曰:‘夫日蚀由乎交分,山崩起于朽坏,亦云数而已矣。然百姓怪焉者,岂不以资高明之质,而不免卑浊之累,居常安之势,而终婴倾离之患故乎!夫以回天倒日之力,而不能振形骸之内;济世夷难之智,而受困魏阙之下。已而格乎上下者,藏于区区之木;光于四表者,翳乎蕞尔之土。雄心摧于弱情,壮图终于衰志,长算屈于短日,远迹顿于促路。呜呼!岂特瞽史之异阙景,黔黎之怪颓岸乎!观其所以顾命冢嗣,贻谋四子,经国之略既远,隆家之训亦宏。’又云:‘吾在军中,持法是也。至于小忿怒,大过失,不当效也。’善乎!达人之谠言矣。持姬女而指季豹,以示四子曰:‘以累汝。’因泣下,伤哉!曩以天下自任,今以爱子托人。同乎尽者无余,而得乎亡者无存。然而婉娈房闼之内,绸缪家人之务,则几乎密与!又曰:‘吾婕妤妓人,皆著铜雀台,于台堂上施六尺床张繐帐,朝晡设脯糒之属,月朝十五日,辄向帐作伎。汝等时时登铜雀台,望吾西陵墓田。’又云:‘余香可分与诸夫人,诸舍中无所为,学作履组卖也。吾历官所得绶,皆著藏中。吾余衣裘可别为一藏,不能者,兄弟可共分之。’既而竟分焉。亡者可以勿求,存者可以勿违,求与违不其两伤乎!悲乎!爱有大而必失,恶有甚而必得,智慧不能去其恶,威力不能全其爱,故前识所不用心,而圣人罕言焉。若乃系情累于外物,留曲念于闺房,亦贤俊之所宜废乎!于是遂愤懑而献吊云尔。”士衡此作,词简而事甚备,语绝而意愈新,当为魏晋间文章第一,序胜于文。《吊魏武文》。
 

 



 
后村诗话
 
 

卷三

卷三
  放翁诗云:“药来贼境灵何益,米出胡奴死不炊。”上句用柳公绰事。公绰节度山南东道,有道士献丹药,问所从来,曰自蓟门。时朱克融方叛,公绰曰:“药自贼境来,虽验何益?”弃药而逐道士。殆天为下句设此奇对。甲子七年读《唐书》记,时年七十八。

  《扬雄集》六卷,四十三篇,《剧秦美新》之作在焉。《法言》末云:“自周公以来,未有安汉公之懿。”又曰:“其勤劳则过于阿衡。”此时莽犹未篡,此语不过如今人称颂权贵人功德尔。及莽既篡,雄纵不能如许由洗耳、鲁连蹈海,然与龚胜同时,莽使使者以印绶强起胜,胜称病笃,卧,以手推去印绶。胜两子及门人进说云云,胜曰:“吾受汉家厚恩,今年老,旦暮入地,岂以一身事二姓下见故君乎?”不食而死。雄亦仕汉者,莽篡不能去,视胜可愧死矣!美新之篇,方且盛称“皇帝陛下配五帝,冠三王,开辟以来未闻,宜命贤哲作帝典一篇,袭旧二为三,以示罔极。”又自言“有颠眴病,恐先犬马填沟壑,长恨黄泉”,故作此篇以献。余谓宁颠眴病死,此文岂可作哉!朱氏书“莽大夫扬雄卒”,当其罪矣。而昌黎公、荆公、涑水公皆推重,或以配孟子,何也?

  《元后诔》略云:“天之所废,人不敢支。”又云:“皇天眷命黄虞之孙,历世运移,属在新圣。”又云:“汉庙黜废,移安定公。”凡累百韵。按元后虽莽之姑,然掷传国玺缺其角,闻翟义起兵,以为是;见汉宗庙毁坏,有怨言,人心之公不可磨灭如此!雄士人也,顾以贼莽为新圣,以汉庙黜